第五十四章
龙谷归来的霍羽瞳，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伤。内腑受创，魂力透支，最麻烦的是经脉中残留着一丝狂暴的龙魂戾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冰龙王本源。
古月娜几乎是半强制地将她按在了宿舍的床上，不许她再动用半分魂力。那双银紫色的眼眸里，之前失控的恐慌和泪水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执拗的决心取代。
“别动。”她按住想要起身的霍羽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我来。”
这一次，她的保护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禁锢，而是化作了细致入微、却又密不透风的照料。
她动用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资源。来自星斗大森林深处的、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灵植汁液被小心地萃取出来，混合着温和的药性，一日三次，亲自喂到霍羽瞳唇边。那是银龙王才能享用的疗伤圣品，此刻却被她毫不吝啬地用在了霍羽瞳身上。
霍羽瞳体内那丝龙魂戾气极为难缠，寻常魂力难以驱除，反而可能激起更剧烈的反噬。古月娜便守在床边，运转起精纯的银龙王本源之力，那力量温和而浩大，带着属于龙神一半的至高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入霍羽瞳的经脉，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将那戾气包裹、消磨、化去。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古月娜的额头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松懈，仿佛在雕琢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霍羽瞳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属于古月娜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在自己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如同冰针穿刺般的痛楚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宁。她能“听”到古月娜因为消耗过度而微微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她指尖那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温暖的情绪，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涌动。
除了疗伤，古月娜几乎包办了霍羽瞳的一切。
饮食自不必说，全是她亲手调理的、最适合伤者恢复的流质食物，温度总是恰到好处。霍羽瞳喜净，她便每日打来温度适宜的清水，拧干柔软的毛巾，亲自为她擦拭脸颊和手指，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甚至连霍羽瞳想看书，她也只是将书页翻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坐在一旁，静静陪着，绝不让她多费一丝力气。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用语言宣告占有，而是将所有的关注和用心，都融入了这些无声的行动里。
霍羽瞳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她自幼独立，即便是父母，也未曾如此事无巨细地照料过她。但古月娜的坚持让她无法拒绝，那眼神里的专注和担忧，也让她生不出推拒的念头。
她只能沉默地接受这一切。
看着古月娜为她忙前忙后，看着她因为自己伤势好转而露出的、如同孩童般纯粹欣喜的笑容，看着她夜里坚持守在自己床边，困极了也只是伏在床边小憩，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那层因为冲突而产生的、无形的隔膜，在这日复一日的悉心照料中，一点点消融。
有时，古月娜为她疏导经脉后，会累得直接趴在床边睡着。霍羽瞳醒来，便会看到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
霍羽瞳会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然后伸出手，极轻地，将她滑落的一缕银发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那微温的肌肤，带来一丝微妙的战栗。
当古月娜体内力量因为过度消耗而偶尔躁动时，霍羽瞳也会主动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将自己那精纯平和的冰寒气息渡过去一丝，帮她抚平那细微的波澜。
无需言语，一种新的、更加稳固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
信任，在一次次的依赖与付出中，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半个月后，霍羽瞳体内的伤势和戾气终于被彻底清除。
清晨，她睁开眼，感觉周身轻盈，魂力充盈，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了一丝。她微微动了一下，守在床边的古月娜立刻惊醒。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紧张地凑过来，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霍羽瞳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那瞬间紧绷的神色，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我好了。”她轻声说。
古月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那笑容明亮得几乎要驱散所有的阴影。她猛地伸出手，似乎又想将霍羽瞳紧紧抱住，但动作到一半，却硬生生停住，只是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都好了？”她依旧不放心地确认，指尖微微发颤。
霍羽瞳看着她那想靠近又不敢放肆的模样，心底那点柔软又扩大了几分。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古月娜的手。
“嗯。”她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古月娜欣喜若狂的脸，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这些天，辛苦你了。”
古月娜的瞳孔猛地放大，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辛苦？她从未觉得辛苦！只要能看着她好起来，做什么都值得！
而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的羽冰，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近乎是……心疼？
一股滚烫的热流涌上眼眶，古月娜慌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再次想要落泪的冲动，只是将霍羽瞳的手握得更紧，声音哽咽：“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只要你没事，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霍羽瞳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那强忍泪意的模样，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静谧。
裂痕已然抚平，隔阂彻底消散。
经过龙谷的生死考验与这半个月的悉心守护，她们之间的关系，仿佛被淬炼过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亲密无间。
古月娜知道，她终于用正确的方式，重新赢得了她的羽冰。
不是用恐惧禁锢，而是用守护和付出，让她心甘情愿地，停留在自己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