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慢慢走吧
夜色中的龙首城，流光溢彩，恍若白昼。玄尘子并未带着邓戮返回那处简陋的小院，而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条相对安静、却弥漫着淡淡药香和古老书卷气息的街道。街道尽头，有一家名为“墨韵斋”的古旧书铺，门面不大，灯火昏黄。
“走吧，带你去见个老朋友，顺便给你弄点‘路引’。”玄尘子说着，推门而入。
书铺内，书架林立，直抵屋顶，上面堆满了各种材质的卷轴、玉简、兽皮古籍，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柜台后，一个戴着单片水晶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就着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修补着一本残破的古籍。
听到门响，老者头也不抬，慢悠悠地道：“打烊了，明日请早。”
玄尘子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老墨头，眼睛快瞎了还看这些破烂玩意儿？赶紧的，给我这新收的徒弟弄份‘干净’的东天神洲路引和身份文牒。”
被称为老墨头的老者这才抬起头，推了推水晶眼镜，浑浊的目光在玄尘子脸上扫过，又落到他身后的邓戮身上。当他的目光触及邓戮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眸子时，眼神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玄尘子，你这老牛鼻子，又从哪里拐来个……煞气这么重的娃娃？”老墨头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岁月的沉淀感，“东天神洲的路引？还是‘干净’的？你当巡天镜是摆设吗？”
玄尘子嘿嘿一笑，自顾自地从柜台里摸出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给自己和邓戮倒上：“巡天镜照的是妖魔鬼怪，我这徒弟根正苗红，就是修炼的路子野了点。别废话，知道你老墨头有门路，赶紧的，灵石少不了你的。”
老墨头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工具，慢腾腾地弯下腰，在柜台底下摸索了半天，取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几枚材质不同、闪烁着微光的令牌和几张看似普通的绢帛。
他拿起一枚淡青色的玉牌，又取了一张空白绢帛，指尖灵光闪动，如同最精湛的画师，开始在绢帛上勾勒符文，同时向邓戮询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名字（化名）、籍贯（伪造）、师承（含糊带过）。邓戮按照玄尘子事先的交代，一一作答。
片刻之后，老墨头将绘制好的绢帛往那青色玉牌上一拍，光芒一闪，信息仿佛烙印般融入玉牌之中。
“喏，‘林凡’，东华域青木镇人士，散修。”老墨头将玉牌和一份对应的身份文牒推到邓戮面前，“滴血认主，气息绑定。只要你不主动去冲击各大仙门的核心禁地，或者被元婴以上的老怪物抓住仔细探查，寻常巡查，足够蒙混过关了。”
邓戮接过玉牌，触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精妙的伪装法则。他依言逼出一滴鲜血融入玉牌，玉牌青光一闪，随即收敛，与他周身气息隐隐相连，将他那独特的杀戮道韵巧妙地掩盖了下去，只流露出筑基后期左右的、略显凌厉的普通修士气息。
“多谢前辈。”邓戮拱手。
老墨头摆了摆手，看向玄尘子：“东西给你了，灵石呢？”
玄尘子笑眯眯地掏出一个储物袋扔过去：“老规矩。”
老墨头神识一扫，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二人，重新拿起工具，沉浸到他的古籍修复世界中去了。
离开“墨韵斋”，玄尘子伸了个懒腰：“好了，身份问题暂时解决。接下来，徒儿，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在龙首城磨砺，还是……”
邓戮握了握手中的身份玉牌，目光投向东方，那是东天神洲的方向，也是青云宗所在的方向。
“师父，弟子想前往东天神洲。”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龙首城虽好，但终究是天罪原野的边缘。他的仇人在东天神洲，他需要更接近目标，也需要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提升实力。
玄尘子似乎早有所料，点了点头：“嗯，雏鹰总要离巢。东天神洲确实更适合你现在的阶段，那里的水更深，鱼也更肥……当然，想吃鱼的鲨鱼也更多。”
他想了想，道：“从此地前往东天神洲，路途遥远，跨越无尽荒原和险峻山脉，途中多有险地。乘坐大型跨洲灵舟是最稳妥快捷的方式。龙首城正好有通往东天神洲‘临渊城’的航班，三日后启程。我们可以搭乘那艘‘云鲸舟’。”
“云鲸舟？”
“一种以驯化的上古云鲸骸骨为主材料，辅以无数阵法炼制的巨型浮空舟，一次可载数千人，速度极快，且有强者坐镇，等闲妖邪不敢靠近。”玄尘子解释道，“当然，票价也不菲。”
邓戮如今身家颇丰，自然不在意票价。他点了点头：“全凭师父安排。”
接下来的三日，玄尘子并未再传授邓戮什么高深的法门，而是带着他悠闲地逛遍了龙首城各类修士聚集的场所，从贩卖奇珍异宝的拍卖行，到交流修炼心得的地下茶会，甚至去听了几场关于东天神洲各大势力格局的公开讲演。
在这个过程中，邓戮如同海绵般吸收着关于东天神洲的信息：仙盟的构成，各大宗门的恩怨情仇，资源分布，险地秘境……玄尘子偶尔会在一旁看似随意地点评几句，往往能直指要害，让邓戮茅塞顿开。
邓戮能感觉到，师父是在用这种方式，帮他快速弥补对更广阔世界认知的不足，让他不至于到了东天神洲像个无头苍蝇。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清晨，龙首城东侧的巨型空港人声鼎沸。一艘庞大到令人震撼的巨舟悬浮在半空，舟身呈现出一种如玉般的洁白，隐约可见巨大的骨骼纹理，两侧有如同鱼鳍般的巨大光翼缓缓摆动，汲取着天地灵气。舟首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鲸首，眼神灵动，仿佛随时会破空而去。这便是“云鲸舟”。
玄尘子和邓戮缴纳了昂贵的费用，登上了这艘跨洲巨舟。他们的舱位是中等，不算奢华，但足够安静舒适。
站在船舷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龙首城，以及前方一望无际、云雾缭绕的广阔天地，邓戮心中波澜微起。离开京华城，是迫于危机和寻找机缘；离开龙首城，则是主动踏上征途，向着复仇的目标更进一步。
“怎么？有点感慨？”玄尘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灵果啃着。
邓戮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路还很长。”
“长就对了。”玄尘子咬了一口果子，含糊不清地道，“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与人争运，与己争心。慢慢走吧，徒儿，师父我啊，陪你一程。”
云鲸舟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鲸鸣，巨大的光翼猛地一振，爆发出璀璨灵光，庞大的船体骤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驶向云海深处，驶向那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东天神洲。
邓戮的杀戮之道，将在这片更为广阔的舞台上，继续书写他的传奇。而身边这位看似不着调，实则深不可测的师父，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