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辈修士皆风光
云鲸舟平稳地航行在无垠云海之上,下方是绵延万里的苍茫山峦,上方是碧空如洗的苍穹。舟上乘客或于舱内静修,或于甲板观赏这壮阔景色,一片祥和。
邓戮立于船舷,正沉浸在《血狱真解》与新得的断剑传承的参悟中,体内戮力如溪流般潺潺运转,业火红莲于丹田静静悬浮,那枚“林凡”的身份玉牌巧妙地将他的真实气息掩盖。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骤然间,前方原本平静的云海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一股蛮荒、暴戾、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席卷而至!
“呜嗷——!!”
一声穿透云霄、震得整艘云鲸舟灵光乱颤的龙吟猛地炸响!只见从翻腾的云海中,探出一颗巨大无比、覆盖着暗青色鳞片的头颅!头生独角,目如血色湖泊,冰冷残忍的竖瞳死死锁定了云鲸舟这条“庞然大物”!
这是一条青鳞蛟龙!其身长不知几许,隐匿于云海之中的部分若隐若现,散发出的灵压赫然是——化神期!
“蛟龙!是化神期的蛟龙!”
“天啊!我们完了!”
“快启动防御大阵!”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呼喊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胁!化神期,对于云鲸舟上绝大多数修士而言,那是传说中才能听闻的境界,是足以轻易覆灭一城一国的存在!
云鲸舟舟身亮起刺目的防御符文,一层厚实的灵光护罩瞬间升起。船长,一位元婴后期的魁梧大汉,脸色煞白地出现在船首,全力催动法力维持大阵,声音带着颤抖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船:“诸位道友莫慌!固守本位,助我维持阵法!已向临近仙城求援!”
然而,那青鳞蛟龙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嘲弄。它猛地张开巨口,一道足以湮灭山岳的癸水阴雷如同黑色瀑布般喷吐而出,狠狠轰击在云鲸舟的护罩之上!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灵光护罩剧烈扭曲,明灭不定,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整艘巨舟如同被巨锤砸中,猛地倾斜、震颤,船上修为稍弱者直接被震得东倒西歪,口喷鲜血。
船长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显然受了内伤。元婴对化神,差距如同天堑,他能勉强扛住一击已是不易,但下一击,护罩必破无疑!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所有人。
邓戮周身戮力本能地急速运转,眉心的杀戮印记微微发亮,他紧握双拳,眼神冰冷地盯着那恐怖的蛟龙。纵然他实力大进,但在化神期的绝对力量面前,依旧感到自身的渺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师父玄尘子。
却见玄尘子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他瞥了一眼那正在酝酿第二击的蛟龙,又看了看身旁绷紧如临大敌的徒弟,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嫌弃麻烦找上门。
“唉,扰人清静。”玄尘子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对邓戮淡淡道:“算了,徒儿。总让你在泥潭里打滚,见识的都是些魑魅魍魉,难免坐井观天。今日,便让你亲眼瞧瞧,这个世界真正的强者,该是何等风光。”
话音未落,玄尘子向前迈出一步。
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步,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
他周身那邋遢不起眼的旧道袍无风自动,一股难以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磅礴剑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
不再是之前那种深藏不露的平和,而是一种斩破苍穹、断绝万法的极致锋芒!
他并未取出任何法宝飞剑,只是并指如剑,对着那咆哮着再次喷出癸水阴雷的青鳞蛟龙,随意地向下一划。
“聒噪。”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将光线都吞噬的虚无之痕,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地之间。
那道痕迹,细如发丝,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它划过空间,划过时间,划过那狂暴袭来的癸水阴雷,划过青鳞蛟龙那庞大狰狞的身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瞬,在无数道震骇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
足以湮灭元婴的癸水阴雷,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笔迹,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然后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那不可一世、散发着化神期恐怖威压的青鳞蛟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血色竖瞳中的残忍与暴戾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它的独角顶端,笔直地蔓延而下,经过眉心、鼻梁、巨口、脖颈、身躯……直至龙尾!
“嗤——!”
细微的撕裂声响起。
青鳞蛟龙那庞大的身躯,沿着那条血线,整齐地、平滑地裂成了两半!龙血如同瀑布般从天空洒落,将下方的云海染成一片凄厉的猩红!
它的神魂,它的妖丹,它的一切生机,都在那一划之下,被那虚无剑痕中蕴含的无上剑道法则,彻底湮灭!
化神期蛟龙,一击秒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云鲸舟上,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那被分成两半、正缓缓向云海坠落的蛟龙尸身,以及天空中飘洒的血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此刻已荡然无存。
船长僵立在船头,手中的法诀都忘了维持,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所有的乘客,无论是元婴、金丹还是筑基炼气,全都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剑……不,一指!
仅仅随意一指,便斩了化神蛟龙?!
这……这究竟是什么境界的存在?!炼虚?合体?还是……大乘?!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朝圣般,汇聚到了那个依旧站在船舷边,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虫的邋遢老道身上。敬畏、恐惧、震撼、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邓戮站在玄尘子身后,心脏也在剧烈跳动。他虽然猜到师父修为通天,但亲眼见到这轻描淡写间屠灭化神的绝世风采,所带来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吗?杀戮在他手中,不再是血腥与暴戾,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艺术,一种掌控生死的绝对权柄!
玄尘子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转身看向邓戮。他脸上的慵懒依旧,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平时罕见的郑重。
“徒儿,看清楚了?”他问道。
邓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澎湃,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清楚了。”
“嗯。”玄尘子颔首,“力量之用,存乎一心。可如这蛟龙,张牙舞爪,徒具其形,终是野兽。亦可如为师,藏锋于鞘,不出则已,一出则定鼎乾坤。你的杀戮之道,刚猛酷烈,尤需懂得‘藏’与‘控’的妙谛。莫要辜负了这条路的潜力。”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南方天际,语气变得飘渺起来:“此间事了,为师也要去处理一些旧账了。我们师徒,便在此分别吧。”
邓戮心中一紧:“师父……”
玄尘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必做小儿女态。你之道,需在血火中自行砥砺。待你突破至戮尊之境,可来南荒寻我。届时,或许有另一番机缘等你。”
说完,他也不等邓戮回应,身形便如同清风拂过水面,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胆俱裂的绝世剑意,以及云海中那缓缓下沉的蛟龙尸骸,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觉。
云鲸舟上,死寂过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更加激烈的议论。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位神秘老道的身份,看向邓戮的目光也充满了好奇与敬畏——能得如此高人青睐,并称其为“徒儿”,这少年又岂是凡俗?
邓戮独立船头,任由带着腥气的龙血之雨落在身上,他望着玄尘子消失的南方,紧紧握住了拳头。
戮尊之境……南荒……
师父的离去,并未让他感到彷徨,反而在他心中点燃了更强烈的变强之火。他见识过了山峰的壮丽,便更要努力攀登。
脚下的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然更加清晰。
云鲸舟调整方向,拖着染血的航迹,继续向着东天神洲的方向,破云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