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风镇
山洞内，时间仿佛凝滞，只有邓戮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体内那股新生的、狂暴力量奔流不息的低沉轰鸣。
强行催动业火红莲虚影震慑筑基修士，再施展《血狱真解》中记载的、对戮力消耗极大的“血遁术”，几乎抽干了他刚刚凝聚不久的戮士根基。此刻，他感到一阵阵虚脱感袭来，丹田处的暗红色气旋旋转速度都慢了几分，变得有些黯淡。
但比身体虚弱更危险的，是脑海中不断翻腾的杀障。
那些刚刚死在他手上的外门弟子临死前的惊恐面容，扭曲着，与记忆中族人的惨状重叠在一起，化作无数尖啸的幻影，啃噬着他的理智。一股暴戾的、想要冲出去，寻找更多生灵进行屠戮的冲动，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神。血液在血管里灼热地奔流，催促着他去毁灭，去掠夺。
“哼……”
邓戮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扣住身下的岩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岩石在他指尖无声地化为齑粉。他紧闭着双眼，墨黑的眸子在眼皮下剧烈颤动，那两点血芒似乎要透射而出。
《血狱真解》的心法在脑海中急速流转，强调着“本心”的重要性。杀戮是手段，是力量源泉，但绝不能沦为杀戮的奴隶。他的本心是什么？是复仇！是为了将青云宗那些伪君子施加在邓家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无意义的滥杀，只会让他迷失在这力量的泥沼中，最终业火焚身，万劫不复。
“冷静……我必须冷静……”他低声嘶语，如同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更像是在与内心滋生的魔念对抗。复仇需要力量，更需要清醒的头脑。死在这里，或者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都对不起族人的牺牲，对不起母亲最后推他那一把的决绝。
他强行运转戮力，不是向外宣泄，而是向内收缩，试图抚平那躁动不安的杀障。这个过程比战斗更加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汗水混合着崖底带来的污秽，从他额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那翻江倒海般的杀意终于被暂时压制下去，虽然依旧如同暗流在心底涌动，但至少不再冲击他的理智。邓戮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的血芒稳定了些许，但那份冰冷的墨黑，似乎更加深沉了。
他检查自身。戮力消耗巨大，但并非没有收获。在刚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战斗中，掠夺自那些炼气期弟子的微薄生命精元，正被丹田气旋缓缓炼化，虽然远不足以让他突破到戮士中期，却也让他的根基稳固了一丝，对戮力的运用也多了一分心得。
“青云宗……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邓戮目光投向山洞外，透过藤蔓的缝隙，能看到外面渐亮的天空。“一个筑基长老失手，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更强的对手，甚至……是金丹。”
他现在的实力，对付炼气期是碾压，对上筑基初期或许能凭借戮天血道的诡异周旋，但面对筑基中期以上，胜算渺茫，更不用说金丹真人。那是质的差距。
“此地不宜久留。”
他必须离开青云宗的势力范围，至少是暂时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提升实力，熟悉这杀戮之道，并寻找压制乃至净化“杀障”的方法。《血狱真解》中提到过，某些极阴属性的天地灵物，或是特殊的静心法门，能暂时缓解杀障的反噬。
他需要资源，需要信息。
邓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感到疲惫，但行动已无大碍。他脱下身上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从山洞角落找到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泥土，粗略地涂抹在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掩盖住过于显眼的苍白肤色和那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他必须伪装。一个刚从尸山血海爬出来、身怀禁忌力量的人，在任何地方都太过醒目。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融入清晨薄雾笼罩的山林之中。他避开可能有人烟的大路，凭借着觉醒血脉后对气息的敏锐感知，专挑荒僻难行的小径穿梭。
一路上，他遇到过低阶的妖兽，也远远感知到过其他修士的气息。他没有主动招惹，而是选择隐匿、避开。每一次压抑住本能杀戮冲动的过程，都是对“本心”的一次锤炼。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戮力在蛰伏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那业火红莲的雏形，也愈发清晰。
数日后，他抵达了一处位于青云宗势力边缘的混乱地带——黑风镇。
这里龙蛇混杂，是三不管区域。有被宗门通缉的逃亡修士，有杀人越货的劫匪，也有在此交易见不得光物品的商贩。秩序，在这里等同于实力。
邓戮压低斗笠，缴纳了几块下品灵石的“入镇费”，走进了这座以粗粝岩石和阴沉氛围构筑的小镇。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获取信息和资源的渠道，同时，寻找能够暂时落脚并让他安稳修炼一段时间的地方。
他走进镇上唯一一家，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鬼哭”酒馆。嘈杂的声浪混合着各种异味扑面而来。他在角落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味道刺鼻的麦酒，默默倾听。
酒馆里，议论最多的，自然是青云宗。
“听说了吗？青云宗前几天好像出事了！”
“哦？什么事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吃瘪？”
“不太清楚，封锁得很严。但有传言说，有个了不得的人物从他们的‘断魂崖’底下爬上来了，还杀了不少外门弟子，连一个筑基长老都没拦住！”
“断魂崖？那不是扔死人的地方吗？怎么可能有人活着出来？吹牛吧！”
“嘿，谁知道呢？不过青云宗最近确实加强了巡逻，听说连内门弟子都出动了不少，像是在找什么人……”
“啧啧，能让青云宗这么兴师动众，看来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啊……”
邓戮低着头，斗笠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消息传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不过好在细节模糊，青云宗似乎也顾忌颜面，没有大肆宣扬。
除了青云宗的消息，他还听到了另一个感兴趣的话题。
“黑风寨那帮杂碎，最近越来越猖獗了！前天才劫了王家商队，听说一个活口没留！”
“可不是嘛，寨主‘黑煞刀’据说已经筑基后期了，手下还有几个筑基期的头目，在这片地界，除了几个大宗门，谁敢惹他们？”
“妈的，老子上次差点也被他们抢了……”
“听说青云宗已经派人去清剿了，不过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恐怕没那么容易……”
黑风寨…… 邓戮心中微动。一个由亡命徒组成的匪寨，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后期，而且正被青云宗清剿，处于混乱之中。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猎场”。
既能通过杀戮掠夺生命精元，加速修炼，又能借助与青云宗敌对的势力削弱仇家，还能在实战中磨砺杀戮之道，熟悉杀障。更重要的是，剿灭这样一个匪寨，不会引起太大的正道关注，甚至可能被视为“替天行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慢慢饮尽杯中劣酒，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墨黑的眼眸中，那两点血芒微微闪烁，映照着酒馆内昏暗跳动的灯火。
一个初步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关于黑风寨的位置、人手分布、实力强弱。
放下几块灵石，邓戮站起身，压了压斗笠，走向酒馆后方，那片更加阴暗、专门进行灰色交易的区域。他知道，在那里，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他的杀戮之道，将在这混乱的黑风镇，找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试炼场。
复仇之路，从隐匿和积蓄力量开始。而黑风寨，将成为他戮士之路上，第一块重要的垫脚石，也是他向青云宗讨还血债的，第一个微不足道的利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