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戮障
初升的朝阳，将淡金色的光辉洒在青云宗外围的山道上，却无法驱散从邓戮身上弥漫开的那股如有实质的冰冷煞气。
他一步步前行，脚下的石板路似乎都在那股无形的压力下微微震颤。断魂崖的遭遇如同一个烙印，不仅重塑了他的力量，更重塑了他的灵魂。过往那个虽有些天赋却仍带稚嫩的少年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复仇者。
这里的动静，尤其是那高瘦弟子临死前的惊呼和灵力波动，早已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弟子。
“什么人敢在青云宗地界撒野！”
“是……是邓戮！那个邓家的余孽！”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还杀了李师兄！”
“拦住他！快发信号！”
呼喝声、惊疑声、利刃出鞘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七八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修士从不同方向涌来，修为多在炼气期三到五层之间。他们结成简单的阵势，各色灵光在法剑或符箓上亮起，如临大敌般将邓戮围在中央。
邓戮脚步未停，墨黑的眸子扫过众人，那两点血芒冰冷依旧。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进攻的起手式，只是周身缭绕的淡红色煞气，似乎浓郁了一丝。
“一起上！拿下这魔头！”为首一名炼气五层的弟子厉喝一声，手中法剑绽放出土黄色光华，一道凝实的剑气率先斩来。与此同时，另外几人的风刃、火球、藤蔓缠绕也从四面八方袭向邓戮。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手忙脚乱的围攻，邓戮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那不是灵力的威压，而是一种更原始、更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纯粹的杀戮意志！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弟子，攻势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他们眼中的邓戮，身形似乎在瞬间拔高，化作了从血海中崛起的魔神，周身是无数哀嚎的亡魂虚影！深入骨髓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心脏，灵力运转都变得晦涩不堪。
“杀…杀障？！”有见识稍广的弟子牙齿打颤，脸色惨白。
就在他们心神被夺的刹那，邓戮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原地留下淡淡的红色残影，直接切入人群之中。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杀戮技艺——拳、掌、指！
“噗！”
“咔嚓！”
“呃啊——！”
闷响声、骨裂声、短促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他的拳头，蕴含着戮士初成的血煞之力，轻易轰碎了下品法器的灵光，将一名弟子的胸膛打得凹陷下去。
他的掌缘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切过另一名弟子的脖颈，头颅瞬间歪斜，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的指尖点出，暗红色的戮力如同毒针，穿透灵力护罩，直接没入一名弟子的眉心，后者身体一僵，眼神迅速黯淡，直挺挺地倒下。
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炼气期的修士，在他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不堪一击。他体内的戮力在杀戮中微微雀跃，每杀死一人，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精血与生命气息被丹田处的暗红气旋汲取，那气旋底部的业火红莲雏形，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然而，就在他如同虎入羊群般屠戮这些外门弟子时，一股强烈的悸动猛地从他心底升起。
烦躁、暴戾、嗜血的冲动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脑海中，族人的惨叫声、仇人的狂笑声、以及无数陌生的、被他杀死之人的临死哀嚎交织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眼前的世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杀障！
《血狱真解》中明确警示的、伴随杀戮之道而来的诅咒，在他初次大规模杀戮后，开始显现。
邓戮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蹙起。他强行压下那股要将眼前一切生灵都撕碎的疯狂念头，墨黑眼眸中的血芒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
“孽障！安敢在我青云宗行凶！！”
一声蕴含磅礴灵力的怒喝如同惊雷，从天边炸响。强大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骤然降临，笼罩了整片区域。
还活着的几名外门弟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向后退去，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一道青色流光破空而至，悬浮在半空。来人身穿青云宗内门长老服饰，面容威严，周身灵压浩荡，赫然是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
他俯瞰着下方尸横遍野的场景，以及站在血泊中央、煞气缭绕的邓戮，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滔天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邓戮？你竟未死，还修炼了如此恶毒的魔功！”长老厉声呵斥，手中已然扣住了一枚宝光熠熠的玉符，“今日留你不得，为我青云宗清理门户，为天下除害！”
邓戮抬头，与那长老对视。
筑基中期……
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体内那如同江河般奔腾的灵力，远非刚才那些炼气期弟子可比。自己虽然凭借戮天血道的诡异和强大，能碾压炼气期，甚至可能勉强与筑基初期周旋，但对上筑基中期，胜算极低，更何况此地是青云宗腹地，拖延下去，只会引来更强的敌人。
体内的戮力在警告，杀障在低语，理智在疯狂示警。
复仇，不是送死。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气息，悄然从邓戮体内弥漫开来。他身后，那原本只是淡淡虚影的业火红莲，骤然凝实了一瞬！妖异的红光绽放，将周围的血腥煞气都吞噬一空，转化为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杀意。
那筑基长老脸色猛地一变，他感到自己的神魂竟在这红莲虚影出现的瞬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半分！这是什么鬼东西？！
“魔头！受死！”他不敢再犹豫，就要激发手中玉符。
然而，邓戮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带着一丝嘲讽，一丝疯狂，更有着洞悉局势的冷静。
“青云宗……”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那正准备出手的筑基长老。
“这，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他周身血煞之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浓郁的血光，并非冲向那筑基长老，而是猛地向侧面山林激射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寻常炼气修士，甚至比一般的筑基初期修士的遁光也不遑多让！
“想跑？！”筑基长老又惊又怒，手中玉符化作一道青色闪电射出，却在触及那血光边缘时，被一股腐蚀性的煞气消磨了大半威力，只是让血光微微一颤，并未能阻止其没入茂密的山林之中。
长老脸色铁青，立刻神识扫过，却发现那血光如同水滴入海，气息迅速消散，竟难以追踪！
他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令人不安的杀戮气息，尤其是最后那朵妖异红莲带来的心悸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邓戮……究竟得了什么机缘？那绝非寻常魔功！此事，必须立刻禀报宗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沉声对幸存弟子喝道：“立刻封锁消息，清理此地！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宗规处置！”
……
数十里外，一处隐蔽的山洞内。
血光收敛，邓戮的身影显现出来。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强行催动业火红莲虚影震慑筑基修士并施展血遁之术，对他初成的戮士修为消耗极大。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依旧在隐隐躁动的杀障，以及那在杀戮中缓慢增长的戮力。
“筑基中期……还不够。”他低声自语，墨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睁开，那两点血芒如同永不熄灭的鬼火。
“青云宗，等着。”
“待我戮尊之日，便是你等……血债血偿之时！”
复仇的火焰，并未因暂时的退却而熄灭，反而在压抑中，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冰冷。他的杀戮之道，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