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之几乎是逃也似的从柳清寻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她轻轻带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雕花木门，剧烈地喘息着。走廊壁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她身上，却照不亮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唇角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仿佛烙印般灼热，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抬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柳清寻的气息，带着果酒的甜香和她身上特有的、干净的暖意。

疯了……真是疯了……

何之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不仅因为那个差点失控的吻，更因为此刻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隐秘的窃喜。她竟然……在因为那个意外的触碰而感到心跳加速，感到一丝可耻的甜蜜。

柳家的佣人张妈端着蜂蜜水走过来，看到靠在门上的何之，关切地问：“何小姐，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也喝多了？”

何之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站直身体，放下触碰唇角的手，迅速戴回了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只是耳根的红晕一时难以消退。

“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微哑，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裸……清寻已经睡了，蜂蜜水给我吧，我放在她床头，等她醒了喝。”

她从张妈手中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的，麻烦何小姐了。”张妈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便离开了。

何之却没有立刻回到那个让她方寸大乱的房间。她需要冷静。她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露台，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周身燥热的空气，却吹不散心底的混乱。

她靠着冰凉的栏杆，仰望夜空稀疏的星子，试图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理智告诉她，那只是个意外，柳清寻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情感上，那个轻轻的触碰，却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搅动了她所有精心隐藏的心事。

她想起柳清寻在酒吧里追问她喜欢的人是谁时，那双纯粹好奇、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想起她枕在自己腿上时毫无防备的睡颜；想起她环住自己脖子时，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啊……”何之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掌心。她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在柳清寻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偷取了她给予的亲密，并为此心旌摇曳。

在露台上吹了许久冷风，直到心跳渐渐平复，身体的颤抖也停止，何之才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柳清寻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门，室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柳清寻睡得正沉，抱着被子，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点满足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梦中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何之将蜂蜜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她。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柳清寻好一会儿，目光复杂，交织着挣扎、无奈、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最终，她俯下身，极轻、极快地，用自己的唇，碰了碰柳清寻的额头。

这是一个清醒的、克制的，却饱含了她所有无法言说情感的吻。

“生日快乐，裸裸。”她用气声轻轻说道，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直起身，何之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她的睡颜刻进心底。然后，她毅然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离开了这个让她险些失控的地方。

夜色深沉，何之坐回回家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抚过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如梦似幻的触感。

今晚之后，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