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露刚过,铃兰的花期堪堪收尾,林叙正蹲在阳台修剪枯败的花茎,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画面里是她当年躲在异乡的画室,角落还能看见半幅没画完的铃兰,照片下方只有一行字:“三年前的账,该清了。”
指尖的剪刀“哐当”落在瓷砖上,林叙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转身时撞进周烬怀里。他刚从公司回来,见她脸色发白,立刻扣住她的手腕,目光扫过屏幕的瞬间,原本温和的眉眼沉了下来。
“是当年跟着姓陈的那群人。”周烬声音低哑,指尖轻轻覆在她发凉的手背上,“别怕,我早就让律师盯着他们了,只是没想到还敢冒头。”
林叙却反手攥紧他的衣角,眼眶红了却没掉泪:“周烬,这次我不想躲了。当年你替我扛下的那些,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隔天下午,对方约在城郊的旧茶馆见面。周烬牵着林叙的手走进包厢时,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叼着烟,见他们来,嗤笑一声:“周总倒是护得紧,可惜啊,有些债,不是躲几年就能算了的。”
没等周烬开口,林叙先往前走了半步,目光清亮却带着韧劲:“三年前你们用威胁的手段逼他离开,用我的画室和手稿逼我妥协,现在还敢来,是觉得我们还会任人拿捏吗?”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是周烬早准备好的证据,“这些够让你们在局子里待一阵子了,要么现在走,要么我们法庭见。”
男人脸色骤变,骂骂咧咧地起身,却被周烬冷冷的目光逼退:“动她一根头发,我让你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茶馆,秋风卷着微凉的意,林叙靠在周烬怀里,听见他心跳沉稳有力。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叙叙,谢谢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
林叙仰头看他,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我们本来就该是一起的。那些打不倒我们的,只会让我们靠得更近。”
当晚回到家,周烬把林叙圈在怀里,在阳台重新种下几株铃兰幼苗。他低头看着泥土里的新芽,声音轻缓:“等明年铃兰再开,我们就去领证。往后的日子,不光有四季和铃兰,还有我和你,一起把所有风雨都挡在门外。”
林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鼻尖蹭着他的下颌,笑着点头。窗外的夜色漫进来,铃兰的清甜裹着晚风,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那些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阴霾,终究成了彼此羁绊里最坚韧的底色。
夜色沉到深处,林叙蜷在周烬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指尖却忍不住一遍遍摩挲手机里那张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茶馆对峙时的底气像是褪了温,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夜,周烬突然消失,只留了张字条说“等我”,她在异乡的画室里,对着满墙铃兰,熬过了无数个被恐惧裹住的深夜。
“周烬,”她忽然开口,声音裹在夜色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找过来?”
周烬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她,客厅的夜灯只亮了一盏,映得她眼底蒙着层薄雾。“我只是防备着,没料到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他的指尖擦过她的眼角,“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林叙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声音里藏着委屈,“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现在还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要的不是你替我挡下所有,是你把我当成并肩的人,而不是需要被保护的易碎品?”
周烬也坐起来,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躲开。“叙叙,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那种慌。”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当年他们拿你的手稿和画室威胁我,我怕你受一点伤,才只能暂时离开。我以为把一切处理好,再把你找回来就够了。”
“可你处理好的,只是你以为的‘危险’,不是我心里的坎。”林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曾握着画笔,也曾在无数个深夜攥紧被子等他的消息,“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可你什么都不说,才是最让我难受的。你藏着的那些顾虑,那些没说出口的难处,都像隔在我们之间的墙。”
两人沉默着,只有阳台的风铃被晚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周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揪着疼。他总想着把最好的、最安稳的给她,却忘了,她要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是彼此的坦诚。
第二天一早,林叙没等周烬醒就出了门,去了当年躲雨的那家铃兰花店。老板娘还记得她,笑着递过一杯热姜茶:“好久没见你,周先生总来买铃兰,说你喜欢。”
林叙接过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周烬的好,知道他把她的喜好刻进骨子里,可那些被隐瞒的、被搁置的情绪,终究需要一个出口。
傍晚她回家时,客厅的灯亮着,周烬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面前摆着一叠文件,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他当年被威胁时写的笔记,密密麻麻记着对方的要求,还有他偷偷标注的“不能让叙叙知道”。
听见开门声,周烬站起身,声音带着点沙哑:“叙叙,我把所有事都写在这了,当年他们要我放弃公司的股份,离开你,不然就把你的画室砸了,把你的手稿公开。我怕你一辈子的心血被毁,才答应暂时分开,一边拖着他们,一边托人保护你,收集你的手稿。”
他走到她面前,把文件递给她,眼里是全然的坦诚:“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往后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跟你说,我们一起扛,好不好?”
林叙接过文件,指尖划过那些潦草却坚定的字迹,眼眶又热了。她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的愧疚和慌乱,忽然伸手抱住他:“我不是怪你护着我,是怪你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周烬回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说“对不起”。晚风卷着铃兰的香气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肩上,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在坦诚的话语里,一点点消融。
只是风波并未完全平息。隔了两日,周烬的律师打来电话,说那群人没收敛,反而散布谣言,说周烬当年是靠不正当手段拿回股份,还牵扯出林叙的画室,试图败坏两人的名声。
周烬挂了电话,看着林叙,眼神沉了下来:“这次,我不会再退让,但我想先听你的想法。”
林叙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指尖与他相扣:“谣言止于真相,我们不用躲,也不用怕。你整理证据,我去把当年的手稿找出来,办一个小型的铃兰画展,让所有人知道,那些打不倒我们的,只会让我们更坚定。”
她的目光清亮,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周烬看着她,心里的柔软和坚定缠在一起,他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站在了一起,不再有隐瞒,不再有隔阂,只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