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叙的话音落定,周烬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指尖因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心里翻涌的情绪混着一丝后怕——他曾以为把风雨都挡在门外就是圆满,却忘了她从来不是需要躲在屋檐下的人,她的坚韧,本就该和他的守护并肩。
可谣言的发酵速度,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快。
先是画室楼下突然围了几家小报记者,举着相机追问“周烬股权纠纷是否牵扯挪用资金”“林叙手稿是否涉及抄袭”,林叙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些晃动的镜头,指尖攥得发白,却没像三年前那样慌神,只是转身给周烬发了条信息:「我在画室整理手稿,记者这边我能应付,你先处理律师那边的证据。」
她给画室的门落了锁,走到靠墙的画架前,掀开蒙着的防尘布——那是她当年在异乡画的最后一幅铃兰,画布边缘已经泛黄,花瓣却画得鲜活,像顶着秋夜的冷风,执拗地开着。她想起那年周烬离开后,她抱着这幅画坐在画室的地板上,听着窗外的雨,以为自己攥不住任何东西,可如今再看,颜料的纹路里,竟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韧劲。
周烬赶到时,正撞见林叙隔着门,对着门外的记者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的手稿从十八岁开始就存在这里,每一张都有创作时间和草稿,抄袭的说法无稽之谈;至于周烬的股权,当年他放弃股份是为了护着我的画室,如今拿回股份,靠的是合法的商业诉讼,这些证据,我们会一一公开。”
记者们还在追问,有人故意拔高声音:“林小姐,有人说周烬当年离开你,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你,是卷款跑路,你就没怀疑过?”
这话像针,扎在两人都不愿轻易触碰的过往上。林叙抬眼,目光扫过那人,忽然笑了笑:“我怀疑过,在无数个等他的深夜里,我甚至想过再也不见他。但后来我明白,比起未知的猜忌,我更信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从来没有半分欺骗。”
周烬推开门,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对着镜头,第一次公开说起三年前的事:“当年有人以林叙的画室和手稿相逼,要求我放弃全部股份并离开她,我暂时妥协,是怕她的心血被毁,也是怕她受惊吓。但我从未真正离开,我托人守着她的画室,收集对方的违法证据,就是等着能光明正大回来的那天。”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段录音,是当年对方威胁他的对话,嘈杂的背景里,能清晰听见“砸了画室”“公开手稿”的字眼。记者们的镜头瞬间对准手机屏幕,原本喧闹的楼道,忽然安静下来。
林叙靠在周烬怀里,听着那段录音,眼眶热了,却没掉泪。她知道,这场风波不会轻易结束,那些想毁掉他们的人,或许还会使出更卑劣的手段,可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守着铃兰等消息的人了。
周烬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接下来可能还会有麻烦,甚至对方会翻出更多无关的旧事来抹黑我们。”
林叙抬头看他,眼底的雾气散了,只剩笃定:“没关系。当年你替我扛,现在我们一起。就算他们把所有脏水都泼过来,只要我们站在一起,就总有把真相说清楚的一天。”
晚风从楼道的窗户钻进来,卷着楼下街旁铃兰的淡香,落在两人交叠的肩头。周烬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明白,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从来不是距离,也不是隐瞒,而是他总以为要独自撑起一片天,却忘了,她本就该是和他并肩撑伞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头,当年威胁他的那群人,正看着监控里的画面,阴沉着脸吩咐:“既然他们要把事情闹大,那就让他们彻底翻不了身——把当年藏起来的那份‘后手’拿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对有情人,能不能扛得住这最后一击。”
那份所谓的“后手”,是当年对方偷偷拍下的、周烬为了稳住他们,假意答应“永远离开林叙”的视频片段,被剪去了前因后果,只留下他冷硬的一句“我会离开她,再也不见”。而这段视频,正被人连夜处理,准备次日一早,投放到所有能触及的社交平台上。
一场看似即将平息的风波,转眼又被推到了更汹涌的浪头,而这一次,对准他们的,是最能挑拨人心的、关于“背叛”的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