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朱志鑫的坦白
苏新皓房间的门，紧闭了整整一个下午，如同他此刻对朱志鑫紧闭的心门。门内悄无声息，连那压抑的哭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这种寂静比任何吵闹都更让朱志鑫感到恐慌。
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外，耳朵捕捉着里面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心脏在漫长的等待和自责中被反复煎熬。夕阳西沉，暮色透过窗户染深了客厅，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只要他守在这里，里面的人就不会消失。
终于，在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色吞没时，朱志鑫动了。他撑着有些发麻的腿，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再去试图敲门，也没有徒劳地解释，而是走到了客厅那架钢琴前。
他记得，是那首曲子触发了苏新皓的记忆碎片，也间接引出了这场风波。音乐曾经是苏新皓的灵魂寄托，或许，此刻也能成为一座沟通的桥梁。
朱志鑫在琴凳上坐下。他并不会弹钢琴，指法生疏笨拙。但他凭着记忆和感觉，用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一个音一个音地，敲击出了那首曲子开头的几个小节。
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琴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响起，带着一种笨拙的执着和恳切。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敲击着那短短的旋律。像是在叩门，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朱志鑫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按压而有些发红发痛时，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他猛地回头。
苏新皓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昏暗中，苏新皓站在门后，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单薄的身影。
朱志鑫立刻站起身，却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着那条门缝，声音因为紧张和长时间的沉默而异常沙哑：
“皓皓……”
门后的身影动了动，门缝开大了一些。苏新皓走了出来，没有开灯，就那样站在客厅的阴影里，低着头，声音很轻，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和疲惫：
“……别弹了，难听死了。”
朱志鑫的心因为这句话微微抽痛，却也有了一丝松动。至少，他愿意出来了，愿意和他说话了。
“好，不弹了。”朱志鑫从善如流，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苏新皓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确保不会给他压迫感。
黑暗中，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彼此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张纸……”朱志鑫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再逃避，决定直面一切，“是我写的。在……你出事前几天。”
苏新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打断他。
“那时候，我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朱志鑫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艰涩，“生活琐事的摩擦，工作压力的堆积，沟通变得越来越困难……我觉得很累，也很迷茫。我不确定我们的感情是不是走到了瓶颈，甚至……怀疑过爱是不是真的被消磨殆尽了。”
他坦诚地说出自己当时的动摇和脆弱，没有任何美化。
“写那张便签，是我情绪最低落时的冲动。我确实……想过分开冷静一下。”
苏新皓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即使在黑暗中，朱志鑫也能感受到他那瞬间变得更加受伤和冰冷的眼神。
“但是！”朱志鑫急切地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和急促，“那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像被鬼迷了心窍！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要放弃你，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和斩钉截铁的确定：
“那张纸被我随手塞进本子里，我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因为它根本代表不了我真实的想法！”
苏新皓抿紧了嘴唇，依旧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
朱志鑫看着他，目光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和炽热：
“皓皓，你听我说。”
“失忆这两个月，照顾你，和你重新相处……看着你从叫我叔叔，到会依赖我，会对我笑，会因为别人靠近我而吃醋，会在我怀里安心睡着……”
他的声音渐渐染上难以抑制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直接掏出来，滚烫而真挚。
“这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在对我过去那些愚蠢的、摇摆不定的想法，进行最彻底的嘲笑和否定！”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积蓄所有的力量和勇气，说出那句最重要的话：
“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
一个沉重而郑重的字眼，跨越了时间的隔阂和记忆的空白，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你是累赘！”
朱志鑫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只是因为你是苏新皓。”
“是十八岁时让我心动的苏新皓，是二十八岁时与我相伴五年的苏新皓，也是现在这个失去了记忆、会依赖我会气我、让我心疼又让我无比确定的苏新皓！”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深深望进苏新皓那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里。
“这张便签，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的糊涂和懦弱。”
“但这一个月的每一天，”
他一字一句，郑重宣告，
“都让我比过去的五年，更确定，更坚定——”
“我爱你。”
“我绝不能失去你。”
“……”
黑暗中，苏新皓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能听到朱志鑫话语里那不容置疑的真挚和痛苦，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爱意和悔恨。
那些冰冷的怀疑和委屈，在这滚烫的告白面前，仿佛冰雪遇到了炽阳，开始一点点消融。
他一直追寻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