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夜的依赖
那几封“工作报告”式的情书，像一把钥匙，微妙地撬动了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扇名为“遗忘”的厚重铁门。苏新皓看朱志鑫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依赖、好奇和偶尔的崇拜，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寻和柔软。
他开始更频繁地翻看家里的旧物，试图从那些零碎的物件里，拼凑出那个“写下全是喜欢”的叔叔，和那个被如此喜欢着的、过去的自己。
朱志鑫则将那几封信重新锁回了书房最隐秘的抽屉，如同珍藏起一颗被重新擦亮、熠熠生辉的真心。他变得更加耐心，也更加笃定。
然而，生活并非总是阳光明媚。就像天气预报里早就预警的那样，一场强对流天气在深夜悄然降临。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如同催眠曲。但很快，风声渐起，呼啸着穿过高楼间隙，雨点也变得密集而有力，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
朱志鑫是被一道撕裂夜空的刺目闪电惊醒的，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楼顶爆开，震得窗户都在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苏新皓怕打雷。
这是失忆前就有的习惯。每到雷雨夜，苏新皓总会抱着枕头，悄无声息地溜进他的房间，要么可怜巴巴地站在床边看着他，要么直接钻进他被窝，把冰凉的手脚贴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
失忆后，因为一直没遇到雷雨天，朱志鑫几乎忘了这茬。
此刻，雷声滚滚，朱志鑫的心提了起来。他侧耳倾听隔壁的动静，一片寂静。
是睡得太沉没听见？还是……失忆连这个也忘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时，又一道惊雷炸响，比刚才那声更近、更骇人。
几乎在雷声落下的瞬间，朱志鑫听到了隔壁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以及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
不再犹豫，朱志鑫立刻起身下床，拉开了房门。
走廊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朱志鑫看到苏新皓的房门虚掩着，一个身影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口的地毯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身体在微微发抖。
“皓皓？”朱志鑫心口一紧，快步走过去。
苏新皓抬起头，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睛里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和明显的恐惧。他看到朱志鑫，像是看到了救星，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叔……叔叔……打雷……好可怕……”
又一道闪电划过，将他的脸照得一片惨白。苏新皓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把自己蜷缩得更紧。
朱志鑫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厉害。他立刻蹲下身，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将那个瑟瑟发抖的身体整个拥入怀中。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手臂紧紧环住苏新皓单薄的脊背，将他整个人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里。
苏新皓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颈窝，身体还在因为恐惧而轻微地颤抖，但朱志鑫身上传来的熟悉（尽管他不记得）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让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伸出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朱志鑫睡衣的衣襟，仿佛抓住了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新皓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带着困惑和后怕，“就是……听到雷声，就好害怕……心慌得厉害……”
朱志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没事，只是打雷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他没有解释这是因为失忆前就有的习惯，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深刻。他只是默默地抱着他，用体温和拥抱驱散他的恐惧。
窗外的雷声依旧轰鸣，雨点疯狂地敲击着世界。但在朱志鑫的怀抱里，苏新皓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暖。那是一种超越了记忆、源自本能和灵魂深处的依赖与信任。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抓着朱志鑫衣襟的手慢慢放松，改为环住了他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
朱志鑫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身体，一种混杂着心疼、怜爱和巨大满足感的情绪在胸腔里激荡。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苏新皓柔软的发顶，声音低得几乎融入了雨声中：
“以后打雷，就来找我。”
苏新皓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过了不知多久，雷声渐远，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苏新皓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然在朱志鑫的怀里睡着了，只是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
朱志鑫看着他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苏新皓比失忆前清瘦了些，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朱志鑫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本想回自己房间，但看着苏新皓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起的眉头，和那只依旧抓着他衣角的手，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的另一角，躺在了他身边。
刚躺下，睡梦中的苏新皓就像感知到了热源，无意识地翻过身，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将脑袋枕在他的臂弯里，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终于彻底沉沉睡去。
朱志鑫僵硬着身体，感受着怀里温香软玉（？）的触感和均匀喷洒在胸口的温热呼吸，心脏在寂静的雨夜里，跳得震耳欲聋。
窗外风雨飘摇，窗内温暖如春。
朱志鑫低头，看着臂弯里安然熟睡的容颜，一种无比清晰的认知，如同破晓的晨光，驱散了所有因“冷静期”而产生的迷雾和摇摆。
他无法离开这个人。
一刻也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