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阴诡阳谋

马车在青龙街上停下,杂乱的声音纷纷涌入耳朵里,柴哈尔一掀车帘回头放声道:“公主,我们到了”,柏殊予微微一颔首,他便起身利落地下了马车。绿萼顺着缝隙瞄了一眼,起身为柏殊予理了理衣裳,轻声开口,“王太医家的马车”

青云阁在鄞州还未成为都城时只是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几经翻修后生意越来越红火,如今已成为接待来使和达官贵人的重要场所。朱漆大门高逾丈许,铜环鎏金,门楣悬黑底金字匾额,笔力遒劲,题“青云楼”三个大字,两侧楹联对仗工整。酒楼三层飞檐翘角,四角房檐下皆悬挂五彩玲珑宫灯,灯穗随风轻轻飘动。

三人依次下马车便有酒楼的小斯热情迎上来,柏殊予一边走一边笑道,“王子好雅兴!”

“小王也是第一回来此,幸得能与公主一同前往,荣幸之至啊!”

来到大门前,柴哈尔错开一步,微微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语气颇为爽朗,“公主请!”

两人还未迈出几步,果然瞧见楼梯口站着一个东宫侍卫,见了他们连忙过来行礼,“公主殿下,柴哈尔王子,我家主子有请两位”

柏殊予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侍卫径直将他们领去三楼雅间,门帘为苏绣绫罗,绣的花鸟色彩艳丽,栩栩如生。在门外等候侍卫禀报的间隙,隐约听的几名男子正在劝酒,言辞中极尽对太子的恭维之意,话音刚落,又有人应声附和。随着桌椅传来一声轻微拖动的轻响,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草民实在不胜酒力,再做停留唯恐坏了太子殿下与诸位仁兄雅兴……”

“哎景行,筵席刚刚开始,你不善饮酒便少饮些,大家难得相聚,快坐下”

太子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柏殊予眼睛眨了眨,抬脚进入包间内,“安阳问皇兄安好!”

“拜见安阳公主!”众人齐声拜见。

“殊儿,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兄妹不必在意那些个虚礼,快些入坐吧!”

角落的位置,陈赋原本要趁机灌王誉酒,被他们这一搅合失了机会,只得抬起酒杯径自喝了,面上有些不快。

香炉中檀香袅袅,清淡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孔里钻,柏殊予总觉得这味道甚是奇怪,又说不出缘由。推杯换盏间,只听得窗外有人惊呼一声:“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王誉闻言当即放下酒杯起身要出门去,众人还要留人,他急道,“人命关天,太子殿下,殊公主!”

“王公子医者仁心,皇兄定是应允的,你快去看看吧”见他拉开门出去,柏殊予起身,透过小窗,刚好可以看见候在酒楼门口的马车。

“王公子医术了得,有他在倒是不必担心”她转过身示意绿萼斟酒,“皇兄,安阳敬你一杯”

东宫侍卫刚来到窗口,迎面遇上柏殊予,只得退在一边等候。

谁知片刻后,人竟然又折回来了。

柏殊予饮了酒,余光瞥见他快要到门口了,作势朝一侧偏去,柴哈尔连忙揽住她,绿萼借口公主这几日不舒服,三人顺势告辞离开。出门时,绿萼顺手拉一把王誉的衣袖,四个人一同挤上了马车。

“公主?”

柴哈尔有些忍俊不禁,“我们出来了”

柏殊予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冲他摆了摆手。王誉也笑起来,“多谢公主解围!在下感激不尽”

转过巷口,王誉改乘自家的马车,柴哈尔定定地注视着她“这么拙劣的表演,太子殿下倒是给面子”

“皇兄一向体面,倒是有劳王子配合,安阳在此谢王子相助!”

“好说”

青云楼雅间,陈赋借着酒意嘟囔道:“微臣听闻安阳公主海量,怎得今日三杯就醉了?”

太子举杯轻啜一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屏风后的小香炉。转而笑道:“女儿家长大了,做哥哥的还不是得顺着些?就说前些日子孤向父皇提及昭平的婚事,殊儿说要听听昭平自己的意思,此事就不了了之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此说来,陈赋,你和二公主怕是无缘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言调侃,陈赋红着脸一个劲的喝闷酒。太子敛了眼底的阴鸷,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一圈又回到陈赋身上,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陈大人切莫担心,父皇再宠着殊儿也不过几个月,过两日就是先皇后的祭日,北昊王子催得紧,说不定再等两个月和亲队伍就该出发了,到那时孤再给你想想法子”

陈赋闻言咬了咬牙,“微臣也不怕被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微臣若能娶得二公主为妻,今生定为殿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大人说笑了,这话要是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岂不是要给孤按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太子板着脸说完话,见他实在局促不安,语气又软了几分,“孤说笑呢,陈大人忠君爱国,同在座的各位一样都是我大晏的良才,孤先干为敬!”

宫门口,柏殊予同柴哈尔告别目送他离开,门帘堪堪放下,她突然脸一白伸手死死地捂住胸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了片刻才呕出一口血来,顷刻间泅湿了一小片衣裙,红梅般星星点点地晕染开来。

绿萼见状吓得怔愣片刻,这才慌慌张张地从衣袖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为她擦拭,又连忙在衣袖里搜罗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急得语无伦次,“楚……楚公子,悄悄塞给我,还有,还有王公子的,哎……分不清了!”

柏殊予缓了缓,接过瓷瓶分别凑近嗅了嗅,又随意倒了一粒药丸在嘴里囫囵咽了,“先别着急回去,拐……拐个弯去白虎街青竹巷……我有事要问王公子”

“公主,王公子不住那里啊”

绿萼一边低声吩咐车夫,一边为她翻找替换衣物。

“这会儿去准能遇上” 柏殊予倚靠在软椅上,细白的拇指和食指轻揉眉心,气息也逐渐稳了下来。

此时,刑部侍郎府上早已忙得人仰马翻,丫鬟小斯们被王誉支使得团团转,越楚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身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额头上、鼻翼上,汗水顺着皮肤浸湿了枕头。

柏殊予被老管家从前院径直请到屋外,还未站定,只见王誉风风火火地拉开门出来,“请公主殿下赐药!”

柏殊予连忙将两个白瓷瓶都取出来递给他,王誉拿了其中之一,“这个公主且留着”,话音未落,人已匆匆折返至屋中,房门应声合上。越夫人张氏眉头眉头紧锁,神情语气却看不出半分慌乱,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人坐在院子里守近一个时辰,眼看暮色渐渐四合,柏殊予这才起身告辞。越夫人跟着送到马车旁边,”阿楚这回承蒙殿下送药才捡回一条命,公主大恩,我张芸和老爷子一辈子铭记在心!“

柏殊予也不瞒她,“夫人言重了,这件事合着应是安阳感谢越楚和王公子的救命之恩才是,待越楚醒了,请夫人转告安阳的谢意”

马车沿街走了一阵,柏殊予拉开帘子,透过纱幔,只见越夫人还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

“公主,您怎么知道去楚公子府上能找着王公子?他们难道真的……”

回到飞鸾殿,绿萼忍不住问出口,字里行间无不透着难言的猜测。柏殊予见状摇了摇头,“医者仁心罢了”

小丫头越听越糊涂,“那楚公子怎么知道您中毒的事情?”

寝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窗外月色如水,柏殊予仰头看向檐下随风摇曳的宫灯穗子,良久才缓缓出声:“绿萼,去将那把小团扇取来我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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