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窦丛生

晓风楼隐于连通白虎大街与朱雀大街的碧苔巷深处,白墙黛瓦,朱漆小门仅容二三人并行,门楣悬褐色木匾,题“晓风楼”三个字,笔致清逸,无鎏金雕琢,却显古朴韵味。檐下宫灯上没有繁复雕饰,只绘了墨竹疏影,灯穗迎风飘扬。

萧旷尤其钟爱那里的花酿,这青霜醉便是花酿的一种,入口醇厚,暖胃不灼人,轻抿一口,唇齿留香。说是饮酒,却是要越楚买出来喝,萧旷向来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氛围。

两人就这样提着晓风楼的名酒在朱雀街最普通的客栈里就着几碟清爽小菜边喝边聊,引得邻桌纷纷侧目,直言不知风雅,白白浪费了佳酿。

越楚痛饮了两杯,还要再喝,萧旷一把夺过酒杯,“别光喝酒啊,这饭菜不吃岂不白白糟蹋银子?”

越楚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拾起筷子在各个菜品上面绕了一圈,胡乱夹了两筷子,眨了眨眼轻轻笑起来,“味道不错,平野兄也尝尝”

萧旷闻言拈了些放到嘴里,口中的酒香顷刻间变了味道,一时之间竟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色十分难看。越楚还在笑盈盈地盯着他,“平野兄这是怎么了?”

萧旷只得硬着头皮吞下,撂下筷子径直上楼去了。

越楚从客栈出来,只觉得长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稍微明朗一些,心道不妙,正准备折回客栈,有人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下一刻,耳边响起棒槌般的呵责声,“这两日去哪里了?怎么不死外面……”

正值午时,长街上热闹非凡,眼前人影绰绰,交错的叫卖声和议价声含糊的混成一片,越楚越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马车上,越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景行,那个人死了,死在我的手里,五年前我一时心软险些叫他毒死,他以为我是个大善人,对我深信不疑,便是这点愧疚逼死了他”

王誉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太子不会放过他的,死了便死了,想这些做什么!”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还未等王誉开口询问,门口传来田七的声音,隔着门帘,声音不算大,咬字格外清晰,“公子,太子殿下在青云阁宴客,派了人来请你过去”

王誉转头瞥了一眼倚靠在一边半死不活的人,火气从心底慢慢腾出来,“替我感谢太子殿下,我今日刚替人诊病回来,还未梳洗更衣,一身药味恐搅了殿下兴致,改日再上门赔罪!”

“行了!我现下没事了”

越楚缓了缓神坐起身,“田七,说你家公子稍后便到”说着就要下车,王誉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瞪眼道:“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回家去,你就别管我了,安心去吧”

越楚整了整衣服,“穿了五年的小鞋还不够吗?性子收一收”

王誉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至多一个时辰我就过来”

越楚扶着田七的手臂下马车,随手扬了扬纸扇算是告别,马车随即调转方向朝青龙街缓缓离去。

“越楚?”

越楚闷声走了很长一段路,听见声音骤然一抬头,只见柏殊予正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眼前一阵恍惚,五年前,她也是这样穿过行人珊珊而来,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萧索。如今却是越发明艳沉稳了。

心中一动,目光也跟着柔软了几分,“殊公主,好久不见”

柏殊予面上一晒,这段时日时常有气无力,头晕目眩,缘何每一次遇到他不适就会缓解?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正色道:“你脸色不太好,可要派人送你回府?”

连关切的话都一般无二。越楚按下纷乱的心绪,恭敬作揖,“昨夜一宿未眠,方才与朋友小酌几杯,有些不胜酒力,现下已经好多了”

两人说话间,绿萼从街角转出来,先向越楚行了礼,转而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越楚见此情形连忙告辞。擦身而过的瞬间,柏殊予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去,目送着灰白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家旧衣裳铺子拐角处。

“绿萼,我们此番是不是漏了什么?”

柏殊予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的场景,那双靴子的材料、做工都是上佳的,样子却十分陈旧,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褪色……这件事会和越楚有关吗?

“公主,是他吗?那靴子的主人与他可是熟络的很。五年前,刑部侍郎不知为何与太子撕破了脸,今年楚公子生辰后方才缓和一二,看他们中秋宴上的表现难不成已达成联盟不成?”

柏殊予闻言轻轻地笑起来,也不接话,转身沿着长街直走,一路进了晓风楼。

二楼雅间,绿萼站在窗后,透过绿窗纱刚好可以瞥见院中墙角的三支青梅枝条。她一进门径自熄灭了香熏,此时房内几乎没有香味。门帘绣了疏梅月影,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一抹端坐的女子身影。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小二入门送茶点,待人离开后,绿萼从青瓷小碟底端摸出一张纸条,呈给柏殊予。

“公主,和您料想的一样”

柏殊予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秀眉微蹙,“这个妹妹,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绿萼接过纸条点燃塞进香炉里,火苗顺势引燃香薰,烟雾袅袅升起,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长街上,马车徐徐前行,眼看就要抵达宫门口,只听得马车外一阵喧哗,绿萼规规矩矩的撩起小窗帘子,隔着纱幔,柏殊予迎上一张豪迈热情的脸庞。

“素闻青云阁甚是热闹,小王特意在此等候想邀安阳公主移步一同前往,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柏殊予和绿萼对视一眼,抬手撩开纱幔一角,只见柴哈尔笑盈盈地伫立在车窗旁,不知怎的,他此时的神情竟然与另一个人格外相似。

“王子相邀,安阳自当愿意前往”

柏殊予领着绿萼径自下了马车,她此时心里不太爽利,刚好看看柴哈尔这回又是唱的哪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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