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鹬蚌
朝堂上,御史台一改往日作风,破天荒放过沈在野,转而参了尚书令秦勉一本,说他目无法度,纵子行凶。秦勉幼子前夜在醉梦楼寻欢,为了一个美人在众目睽睽下将一个客商活活打死,他的家人已经告到了玉京衙门却无人敢理会。
孟仲言回头一瞥,立刻有人出来帮腔,请求严惩不贷,秦家的门生也不示弱,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沈在野规规矩矩地站在左下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祁王遥遥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令刑部着人手调查清楚,按律处置,末了盯着孟仲言宣布暂停秦勉参与科考主事一干事物,待案件查明再做打算。
相府的前院,一群侍卫小斯被洛子商支使着在院子里堆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小丫鬟欢欢喜喜地跟在一旁传令。
沈在野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记起儿时堆雪人,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他一时感慨,没想到有今生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湛卢在他身后跃跃欲试,见他点头,撒丫子冲过去,一群人见他们立刻吓得噤声止了动作。
沈在野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继而牵着洛子商的手进了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月后,穆无痕因秦家触怒祁王被训了一顿,夜里在酒楼买醉时撞见孟怀瑞,出言嘲讽其鱼目混珠恬不知耻,孟怀瑞当即反唇相讥,两人大打出手。当晚,穆无痕被人发现死在了包厢里,秦家就此事大做文章,祁王令沈在野主审此案,严惩凶手。
两人在事发酒楼寻找人证物证,洛子商瞟了一眼地板上暗黑的血迹,冷笑出声:“人总是这样,板子打在身上才知道疼”
他神色淡淡的,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沈在野抬眸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去一旁的小火盆前歇息。
这个案子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只是人罢了,祁王交给沈在野来查,无非就是骤失爱子,想找孟仲言的不痛快,但沈在野并不想就这么简单了事。从孟家提了孟怀瑞,审了不过半日就全招了,还攀扯上孟仲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结案奏章送到了祁王面前,人证物证俱在,孟仲言百口莫辩,相印被收,锒铛入狱,孟家全权交由孟蓁蓁打理。
监狱里,孟仲言破口大骂,平日里的尊长威严和修养荡然无存。沈在野看着他笑的讽刺,曾经谢府也是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他灭门的,如今孟家只是一个开始。时机未到,沈在野没有言明身份,只是不时地去吓吓他,半个月下来,孟仲言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终于依言写下认罪书,通过孟蓁蓁之口祈求沈在野放过孟家。
转眼就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秦孟两家都未能介入其中,穆无暇和沈在野领着几位大臣选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人进入朝堂,祁王大悦,立穆无暇为世子。
林中春景尚好,祁王设宴赏景,言语中欲将穆无暇过继到兰王妃名下。穆无暇正要起身拒绝,姜桃花一把拉住他,倒酒时顺势使了个眼色,穆无暇只得按下不表。宴席散去,相府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沈在野径直将来人请进书房,穆无暇刚坐定立刻开口唤了一声表哥,洛子商和姜桃花同时笑了起来。
斜阳下,沈在野领着洛子商进入密室,一面墙上陈列着谢氏满门的牌位。上完香,两人缓缓走出院子,沿着小径步入绿茵里,沈在野转过头看他,“等尘埃落定,我们就成亲吧,找一处世外桃源住下来”
“好”
洛子商抬眸与他对视,眼底的笑意慢慢漾开,连带着周遭的风都柔和了几分。
“你想好去哪里了?”
沈在野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带着小心翼翼地珍视,“哪里都好,只要远离朝堂纷争,和你一起”
洛子商欲言又止,经过那棵桂树,沈在野向前错开一步转身将他和桂树一起圈在怀里,桂树生的繁茂,枝叶上的水珠簌簌落下,洛子商猝不及防被淋得打了一个寒战,当即握着扇子向他头上敲去,“沈在野!”
沈在野揽着他的腰被打了两下,忍不住笑出声,“真记仇,以往都是你泼我,今日不过还你一次”
洛子商想着往后得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这般撒野了,现下由着他闹一闹也不错。
沈在野见他不出声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洛子商感到一阵眩晕,半天缓不过劲来,急急地搂住他的脖颈,“停,停下,晕”
沈在野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连忙把他轻轻放下来扶着,“怎么了?”
洛子商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孩子吗?”
“孩子?”沈在野愣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热,眼底顷刻间盛满了细碎的星星,嘴巴咧开又合拢,激动得半晌才笑出声来,“你有孩子了?子商,孩子!”
洛子商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稳重。
与此同时,祁王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目光扫到一行文字当即皱了眉,又将奏折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两遍,心中有了计较,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