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缱绻

洛子商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几日，终于得见沈在野出门，连忙把手头的书放置在一旁，起身下床，脚一着地才发现骨头都酥了。他缓了缓神套上鞋，又开始披外衫。

小丫鬟领着两个人端着盛放药碗和果饼点心的小案沿着回廊过来，刚到门口，迎面遇上他，惊了一跳，“公子，您怎么起来了！”

洛子商倒是没什么反应，垂眸看见药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端起来一口饮尽，小丫鬟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赶紧将点心碟子递到跟前。他拈了一块放入口中，苦涩稍稍得到缓解，摆了摆手径自走到了院子里。

小丫鬟小脸一皱都要哭起来了，“公子，相爷吩咐了不让您下床”

子商闻言转身看着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们把东西放到屋里，去厨房给我做一碗汤吧”

“公子……”

小丫鬟知道他这是要让她们撇开责任，这方法洛子商不是第一次用了，她站在原地不肯走，咬了咬牙索性把另外两个支走，自己留了下来。

洛子商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们待一会就回屋”

小姑娘立刻甜甜的笑了起来。

洛子商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起萧鸣，两人都是最好的年纪，甚至有些地方都是相似的。和沈在野在一起的日子，他真的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直到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那碗药，才惊觉从来没有走出过往。沈在野说让他做一个大祈人，可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刻进灵魂，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

“在想什么？”

沈在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歪着头看他，黛蓝色的衣裳在朝阳中镀上了一层暖光。洛子商心里有些难过，当即上前张开双臂将他整个人囫囵地搂在怀里，沈在野刚从外面绕了一圈回来，身上带着晨风的微凉，洛子商靠着他却觉得身心都开始暖和起来。

沈在野愣了一下，心底生出一点欢喜来，笑意直达眼底。他慢慢地伸手揽住着洛子商的腰，两人安静地在院门口紧紧拥抱着彼此。

用过午膳，沈在野随手翻开一本书，心里思量着穆无暇夫妇与寒门子弟交好的事情，两人就此事聊了没几句，洛子商靠着他昏昏欲睡，“沈在野，我做不了祁国人”

沈在野眨了眨眼，等着他的下文，过了须臾，听得他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想与你同行”

沈在野神色一亮，脸上无声地绽开一个笑容，心里的喜悦欢欣尽数展露在了脸上，眉眼间蓄了一池春水，风过时漾起一圈圈涟漪，连带着眉峰也浸出了三分软。

他放下书本起身将洛子商抱到床上拉开薄被盖好，又在床沿坐下牵起他的手，摩挲着修长的指节轻声细语，“好，我记下了”

半个时辰后，洛子商醒过来坐起身，发现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搬空了，沈在野坐在屏风前喝着茶，他思忖片刻套上鞋站起身，“沈相这是？”

沈在野放下茶碗，从桌上取了一把折扇起身递给他。洛子商接过展开，见到扇面上那轮红日，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转过背面一瞧，却是一树粉白的杏花，落款也变成了一个安字。

 

洛子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却落在了伫立于树下的黑衣人身上，轻轻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画的？”

沈在野眼底的笑意更甚了些，“你醉酒那晚将折扇扔在梨树下，沾了露水，已经不能用了，我便想着重新送你一把”，沈在野顿了顿，“已经在书房放置了一段时日”

  

洛子商合了纸扇轻轻地握在手里，很宝贝地抚摸了一下扇骨，对于那个字，两人心照不宣。

 

洛子商抬眸看他，余光瞥见空空如也的卧房，这才想起来有话要问。他握着纸扇往身侧指了指，“沈相？”

  

沈在野顺势拉住他的手款款朝门口走去，“你我离得太远，不方便照应，往后你便搬到主屋与我同住，可好？”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地先斩后奏。洛子商听着他的话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沈在野一向说一不二，也就对他偶尔破例。趁两人还没走出小院，洛子商决定再试试，“倒也不用离得那么近……”

  

话音未落，沈在野立刻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匆忙中，洛子商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的折扇，思绪戛然而止。

“你现下不宜走动，我抱你过去”

沈在野不由分说地大步出了院门，洛子商看到有人过来，仰头横了他一眼，脸上泛起了一层薄红，“沈在野！青天白日的……”

  

“你我之间，有何不妥？”

  

这有妥的地方吗？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洛子商只觉得脸上发烫，连带着耳根也烧了起来。他急中生智，闭上眼睛装睡，颤着纤长的睫毛听了一路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