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期而至_以蛊为爱()

熟寨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种清澈的质感，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和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屋顶。温以凝刚帮阿珠晾晒完一批采集来的草药，正站在院子里的水缸边洗手，晶莹的水珠从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间滑落。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形，那头本就颜色偏浅的长发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棕色光泽，如同镀了一层浅金。

她直起身，用干净的布巾擦着手，目光随意地投向寨门口的方向，那里是通往外界的主要通道。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寨门口出现了一个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休闲西装，身形修长，气质温文儒雅。他手里拉着一个低调的行李箱，正微微仰头，打量着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苗寨，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却又温润的笑意。

是陆哲。她的未婚夫。

温以凝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她放下布巾，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从容不迫。

“以凝！”

陆哲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加深，拖着行李箱快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流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思念和关切，“总算找到你了。给你发信息总说信号不好，打电话也时常接不通，伯母很担心，所以我正好有年假，就过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都市精英特有的从容。

“陆哲。”温以凝迎上前几步，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客气，“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她的态度大方自然，并没有流露出惊慌或特别的热情，就像见到一位许久未见的普通故人。

“想给你个惊喜。”陆哲笑着，很自然地想伸手去接她肩上那个装着草药的、略显陈旧的苗绣布袋，“在这里做田野调查很辛苦吧？看你好像又清瘦了些。”

温以凝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自己将布袋拿了下来拎在手里。“还好，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挺有意思。”她的回答简洁，目光平静。

就在这时，温以凝眼角的余光瞥见，寨子西侧那条通往山林的小径上，许肆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依旧是那身深靛蓝的苗服，身形挺拔冷峭，手里拿着几株刚采的、还带着泥土的草药，正静静地看向他们这个方向。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驱不散他周身的清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着一层薄冰，只有那双黑眸，深邃得像是望不到底的寒潭。

温以凝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但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平静。

陆哲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许肆舟，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保持着微笑，低声问温以凝：“以凝，这位是？”

温以凝转过头，看向陆哲，语气清晰而坦然，仿佛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这位是许肆舟，住在这附近，对这里的草药很熟悉，我跟他请教过一些植物方面的知识。”

然后，她又转向许肆舟的方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那边听到，介绍得直接而干脆：“许肆舟，这位是陆哲，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她吐字清晰，没有任何犹豫或遮掩，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许肆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回应。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模样，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词汇。他甚至没有看陆哲一眼，目光只是落在温以凝身上，那目光太过深沉，让人无从分辨其中蕴含的情绪。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胸腔里仿佛被一根极细极冷的冰针刺了一下，传来一阵短暂却尖锐的刺痛。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他握着草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陆哲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他保持着风度，朝着许肆舟的方向礼貌地颔首微笑：“你好，许先生。谢谢你照顾以凝。”

许肆舟依旧沉默，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温以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疏离，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于什么东西骤然冷却下来的沉寂。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迈开步子，朝着墨竹林的方向走去。背影孤直决绝，很快便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温以凝看着他那迅速消失的背影，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涟漪。她转回头，对陆哲说道：“走吧，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阿珠家的宾馆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