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分的距离

便利贴风暴后，整座高三楼像被按了静音键。

公告栏上了锁，0.5 告白日却留在学生日历里；老钱在班会只字不提，却把「如何把暗恋转化成学习动力」印成教研简报封面。

林羡和沈砚成了「重点保护文物」——下课有人围观，放学被老师「护驾」，连去食堂都有值周生一路跟随，生怕再出「教学事故」。

两人交换眼神的频率被迫降低，却把战场挪到了更隐蔽的地方：草稿纸。

沈砚在左侧写推导，右侧留一块空白；林羡在空白处回他：

【今天古诗文默写，你错了「隰则有泮」】

少年回一个红色 √：【已改，今晚给你递水】

字迹被橡皮擦得只剩淡痕，却像一条只有他们看得见的暗流，在题海里悄悄涌动。

11 月，省统测二模来临。

命题组放话：难度对标高考，分值精确到 0.5，「让真正的年级第一浮出水面」。

老钱在动员大会敲桌子：「谁再并列，我就让谁上台分享『并列心得』！」

台下哄笑，目光却齐刷刷投向后排。林羡低头转笔，沈砚单手转篮球，指尖节奏一致——4/4 拍，是银河观测夜里的背景旋律。

考前一天，学校提前放假自主复习。

302 实验室被征用做考务办，两人被赶到图书馆阁楼。

午后阳光斜射，灰尘在光束里跳舞，沈砚把窗帘拉上，只留一条缝，恰好落在桌面中央，像把世界劈成两半。

林羡把练习卷推过去：「最后一套，限时 150 分钟，做完互批？」

少年没接卷，反而从书包里拿出一张 A4 纸，对折，推到她面前：

「明天考试，我的『任意要求』提前一点，可以吗？」

纸张左侧写着一行小字：

【省统测二模，如果我还赢你 0.5 分，我的要求是——一起考 A 大，一起把星星补全。】

右侧留白，只画一条椭圆轨道，远地点写着「Lin」，近地点写着「Shen」，距离差：0.5 AU。

林羡盯着那行字，耳尖一点点烧红，却听见自己说：「好。」

她拿起钢笔，在右侧空白回他：

【如果我赢你 0.5 分，我的要求是——把『一起』改成『永远』。】

少年看着那个「永远」，睫毛颤了一下，像被风吹乱的星图，却很快点头：「成交。」

两人拉钩，指尖在阳光里勾成一条金色的弦。

考试日。

考场采用「混排」——文理穿插，林羡在 003 教室，沈砚在 004，中间只隔一面玻璃墙。

发卷前，监考老师宣读考场纪律，沈砚侧身，对着玻璃方向比了个口型：「加油。」

林羡回他：「等你。」

声音被口罩遮住，却从眼睛里跑出来，亮得能点燃草稿纸。

数学卷最后一大题，林羡写到第三问忽然卡壳——

非欧几何与诗词对称群结合，正是沈砚押过的方向，却换了新条件。

她笔尖顿住，额角渗出细汗。

玻璃墙另一侧，沈砚似乎感应到她的停顿，抬眼望过来。

片刻，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草稿纸，写下个大大的「√」，然后画了一条辅助圆，指尖在圆心点了一下。

林羡瞬间会意——圆心即对称中心，诗词韵脚可视为旋转 180° 的反演！

思路打通，她笔尖飞快，45 分钟铃响，正好收笔。

交卷那一刻，她抬头冲他弯了弯眼睛，少年回了个「4/4」拍点头的动作——默契得像共享一条神经。

放榜日，12 月第一天。

老钱抱着成绩单，脚步生风：「这次，咱们班包揽文理第一，并列！」

榜单前，人群炸锅——

沈砚 723 分，林羡 722.5 分。

0.5 分，再次擦肩而过。

围观同学齐刷刷回头，看向走廊尽头的两人：

「又是并列！」

「0.5 分神仙爱情！」

「老钱要他们写并列心得！」

林羡盯着那行数字，心跳却悄悄松了口气：赌约还在，她还有机会听见他的「补全」版本。

沈砚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瓶「周一」水，走到她面前，瓶背赫然画着实心星：「走了，去领成绩单。」

声音不高，却带着只有她听得懂的雀跃。

晚自习前，两人被请到办公室。

老钱把「并列心得」打印纸拍桌上：「一万字，明天早读前交！」

沈砚接过，却问：「能合写吗？」

老钱愣住：「还能合写？」

「跨学科融合。」少年面不改色。

老钱被噎得直揉眉心：「行行行，合写就合写，别给我撒狗粮！」

夜里，302 实验室。

日光灯白得晃眼，两人并肩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摊着一张 A2 白纸，左边理科草稿，右边文科修辞，中间画一条 0.5 cm 的空白——

「这就是我们的分界线。」林羡说。

沈砚把空白处涂成渐变星空，「也是汇合线。」

他们合写的心得，没有一句官方套话，只有一场关于「0.5」的推演：

【0.5 分，是轨道的偏心率，

是心跳的采样误差，

是少年与少女之间，

永远差的那一步——

也是永远多的那一步。】

文末，他们画了一条椭圆，两个焦点重叠成心形，落款：

「沈砚 & 林羡，并列第一，并列 forever。」

22:30，交稿。

老钱一边看一边嘴角疯狂上扬，还要拍桌子：「严肃点！」

转头却把 paper 拍照发到教研群：「看看，这就是文理融合！」

回宿舍路上，人工湖灯已熄，只剩天顶星子。

沈砚把护腕翻起，露出「你」字贴纸，声音低却笃定：「林羡，0.5 分差距，我赢了。」

林羡点头，心跳声大得仿佛能惊动荷叶：「嗯，要求生效。」

少年停下脚步，从口袋拿出那串修好的星星手链，缺口处被焊成一枚极细的圆环，在灯下闪着银白的光。

「要求就是——」

他低头，把链子扣进她手腕，「一起保管剩下的 0.5 厘米。」

林羡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发热，却笑得比星光还亮：「好，一起保管。」

远处，老钟「当——」一声，指向 23:00。

湖面倒映着双子星，像为他们的 0.5 分距离盖上温柔又明亮的章。

少年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度在冬夜里交融。

0.5 分的距离，终于在此刻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