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你还活着啊
防盗门被拉开的瞬间,毕锐竞手里的保温杯“哐当”掉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湿了军靴。他瞪着门口的人,瞳孔骤缩,喉结像被砂纸磨过似的发紧:“队……队长?”
叶晚倚在门框上,尾椎的鳞片在楼道灯光下泛着冷蓝,头发还是墨黑的,只鬓角掺了几缕银,看着哪像传闻中“死了多年”的人。毕锐竞后颈的腺体突然发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是身体对高阶Omega的本能敬畏,哪怕他现在已是A级Alpha。
“看来我的墓前,你倒是没少烧纸。”叶晚的声音很淡,目光扫过他沾着药渍的裤腿,“是给谈梦熬的?”
毕锐竞的脸瞬间惨白。当年叶晚“自杀身亡”的消息是IOA高层压下来的,对外只说是执行任务牺牲,陆凛还特意选了块风水宝地立了碑。这几年每到忌日,他都会去扫墓,前两天刚摆了束白菊,怎么也想不到……
“你没死?”毕锐竞的声音发颤,脑子里乱糟糟的——叶晚活着,意味着地下室的事可能被翻出来,陆凛就算有叶晚的谅解书不用坐牢,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可要说叶晚是死人……眼前这活生生的人,尾椎还在轻轻晃动,怎么看都不是鬼魂。
“托你的福,阎王爷没收。”叶晚侧身走进屋,目光落在客厅沙发上——那里放着件小小的蓝灰色外套,袖口还绣着只蝴蝶,“谈梦呢?”
“他……”毕锐竞咬着牙,没敢看陆凛的脸,“跑了。”
“跑了好。”叶晚拉开椅子坐下,尾椎蜷在椅腿边,“总比被关在笼子里强。”
毕锐竞猛地抬头,眼里带着点惊恐:“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叶晚笑了,笑意却淬着冰,“当年我的Alpha把我关在地下室,一锁就是五年,怀八次孕,高阶依赖发作时,连跪下来求他给支抑制剂的力气都没有。”
他看向毕锐竞,眼神陡然锐利:“你把谈梦从毛毛虫养到化形,关在笼子里喂桑叶,等他长到十五岁就标记,现在怀了孕还说他是你的物品——毕锐竞,这和陆凛当年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毕锐竞吼出声,胸口剧烈起伏,“我没有关他!我只是……只是怕他跑了!”
“怕他跑,就把人当宠物养?”叶晚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动用精神干扰的前兆,“还是说,你觉得养熟了的Omega,就该任你摆布?”
毕锐竞的太阳穴突然抽痛,像有根针在往里扎。他知道叶晚动了技能,却不敢反抗——当年在训练场上,叶晚只用三成精神力,就把他逼得跪在地上认错,现在这威压,比当年强了十倍。
“我……”毕锐竞的声音软了下去,带着点崩溃,“我只是喜欢他……”
“喜欢,就是把十六岁的孩子搞怀孕?”叶晚的声音冷得像冰,“喜欢,就是让他在纸条上写‘我只是物品’?”
陆凛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按住叶晚的肩膀。他能感觉到身边人身上翻涌的信息素——那是接近失控的征兆,银灰色的雾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带着变色龙特有的迷惑性,却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先找谈梦。”陆凛的声音很沉,看向毕锐竞,“他往哪跑了?”
毕锐竞的嘴唇哆嗦着,报出个地址——是城郊的蝴蝶谷,谈梦以前总说想去看野生蓝蝴蝶。
叶晚站起身,没再看毕锐竞一眼。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背对着说:“我的事,暂时不会对外说,省得有人睡不着觉。”
这话是说给毕锐竞听的,也是说给陆凛听的。
楼道的声控灯又灭了,黑暗中叶晚的尾椎亮着层冷光,像暗夜里的警示灯。陆凛快步跟上,看着他墨黑的发在风里轻轻晃动,突然觉得,叶晚这些年没白熬——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Alpha的Omega,他有足够的力量,撕开所有虚伪的遮羞布。
“刚才的话,没戳到你的痛处吧?”叶晚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陆凛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没有。你说得对。”
叶晚的尾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没说话。
车往城郊开时,陆凛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低声说:“当年的事,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知道就好。”叶晚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所以现在给我开车,去找那个可怜的孩子。”
陆凛应了声,把车速提了提。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叶晚的侧脸,鬓角的银丝泛着柔和的光。55岁的人,眼神却比年轻时更亮,像被岁月打磨过的钻石,锋芒藏不住,温柔也藏不住。
他知道,叶晚不是在翻旧账。他是在告诉毕锐竞,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强迫不是爱,囚禁不是拥有,Omega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
就像现在的他,活得坦坦荡荡,连尾椎的鳞片,都比当年自由得多。
蝴蝶谷的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卷着细碎的蓝紫色花瓣擦过脚踝。叶晚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指尖在掌心轻轻打了个圈——精神干扰的波动像水纹般荡开,掠过漫山遍野的花丛,捕捉着每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
“他在那片紫菀花丛里。”叶晚抬眼,望向山谷西侧,尾椎的鳞片泛着层淡银,“不是人形。”
陆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片花丛开得正盛,紫菀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晃,密密麻麻的蝴蝶在其间翻飞,蓝的、黄的、白的,根本分不清哪一只是谈梦。
毕锐竞急得额头冒汗,箭毒木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往外溢,惊得几只蝴蝶猛地窜高:“小梦!小梦你出来!”
“别喊。”叶晚按住他的肩膀,精神干扰的力度又加了几分,这次带着明确的指向性,“他怕生,你越喊他越躲。”
话音刚落,花丛深处传来一阵极轻的振翅声。叶晚的目光锁定在一朵半开的紫菀上——那里停着只巴掌大的蓝蝴蝶,翅尖带着点灰,正是谈梦化形后的本体颜色。
“找到了。”叶晚朝那边走了两步,动作放得极轻,“谈梦,我是叶晚叔叔,你Alpha的领导,来接你走的。”
蓝蝴蝶的翅膀抖了抖,往花瓣深处缩了缩,触须耷拉着,像只受惊的小兽。
毕锐竞想跟过去,被陆凛一把拉住。“让叶晚来。”陆凛低声说,“你去了只会吓着他。”
叶晚在花丛边蹲下,指尖捏了个极浅的“伪装隐匿”手势,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和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连尾椎的鳞片都染上了紫菀的淡紫。“我知道你怕。”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风吹过花瓣,“毕锐竞对你不好,我们带你离开,没人会再关着你。”
蓝蝴蝶的触须动了动,似乎在犹豫。
“你看,我也会变。”叶晚笑了笑,尾椎的鳞片突然泛起金属光泽,瞬间切换成变色龙的本体形态——墨绿的皮肤缀着金色斑点,眼周的褶皱微微张开,像两片半开的叶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毕锐竞面前展露本体,惊得对方瞳孔骤缩。当年在IOA,叶晚的本体形态是最高机密,连陆凛都只见过寥寥几次。
蓝蝴蝶明显被吸引了,试探着扇动翅膀,往叶晚这边飞了半尺,又停在另一朵紫菀上,翅尖轻轻点着花瓣,像在打招呼。
“真乖。”叶晚慢慢伸出手,掌心朝上,“跟我走吧,我给你找最好的桑叶,还带你去看真正的蝴蝶群,比这里的多十倍。”
蓝蝴蝶盯着他的掌心看了几秒,终于鼓起勇气,振翅落在他的手心里。翅膀很轻,带着点微凉的湿意,触须蹭过叶晚的指尖,像根细弱的丝线。
叶晚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起身往回走。毕锐竞想凑过来看,被他一个眼刀制止了。“别碰他。”叶晚的声音冷了些,“现在还不能让他见你。”
走到谷口时,叶晚的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痒——蓝蝴蝶正在变回人形,巴掌大的翅膀褪去,露出穿着蓝灰色外套的少年,棕色的头发软乎乎地搭在额前,眼眶还红着,却没再掉眼泪。
“跟我走吗?”叶晚问,掌心依旧稳稳地托着他。
谈梦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你……你真的能带我看很多蝴蝶吗?”
“当然。”叶晚笑了,把他放下来,顺手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外套,“比你见过的所有都多。”
陆凛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情绪复杂。叶晚的技能他见过无数次,却从没像此刻这样觉得震撼——不是因为A3级的强大,是因为那份藏在锋芒下的温柔,能让受惊的蝴蝶都心甘情愿地落在他掌心。
毕锐竞站在原地,看着谈梦跟着叶晚往车那边走,棕色的头发在风里晃,像株没扎稳根的小草。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错得离谱。
“还愣着干什么?”陆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上车。”
毕锐竞嗯了声,脚步有些发沉地跟上。
车里,谈梦缩在后座角落,手里攥着叶晚刚摘给他的紫菀花,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前排的叶晚。叶晚正在跟早教班老师打电话,声音放得很柔:“沉儿还在哭吗?……没事,等会儿我让他凛爸给你回电话……对,给他多拿点小饼干。”
挂了电话,叶晚回头看了眼谈梦,把刚才在路边买的糖糕递给他:“尝尝?甜的。”
谈梦犹豫着接过去,小口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
叶晚笑了笑,转回头时,对上陆凛看过来的目光。对方的眼神里带着点赞许,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叶晚挑了挑眉,尾尖在座椅底下轻轻勾了勾他的脚踝,像在说“小意思”。
车窗外的蝴蝶谷渐渐远去,后视镜里,那片紫菀花丛越来越小,像片打翻的颜料。叶晚知道,谈梦的路还长,但至少从今天起,他不用再做笼中的蝴蝶,不用再被当作谁的物品。
而他自己,也早已不是那个困在地下室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