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警告
晚饭的蒸汽在厨房弥漫开，带着淡淡的鱼香。叶晚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时，陆凛正笨拙地给婴儿床加装防撞条，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不再锐利、却添了些温和的眼睛。
“吃饭了。”叶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陆凛直起身，揉了揉腰——五十四岁的年纪，弯久了确实吃不消。他摘下老花镜，看着叶晚解下围裙，动作流畅得像年轻时收队回营时整理装备的样子。
餐桌是长方形的，两人分坐两端，中间隔着刚换了新电池的婴儿监控器，陆沉的呼吸声均匀地传出来，像首轻柔的背景音。
“鱼炖得不错。”陆凛夹了块鱼肉，小心地挑掉刺，放进叶晚碗里。
叶晚没道谢，只是默默吃掉了。他的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着，那里有层极薄的茧，是常年握武器磨出来的，哪怕现在天天握着锅铲，也没完全褪去。
陆凛看着他低头吃饭的样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叶晚刚分化出第三个技能时的模样。九段突刺，能通过指尖接触瞬间麻痹目标，是三个攻击技能里最阴狠的一个。IOA的评估报告里写着“人类顶级战力”，A3级的变色龙Omega，放眼整个联盟，找不出第二个。
而他自己，腺体早就废了，技能没了，信息素倒是还能维持，只是那点郁金香，在叶晚面前，连安抚都显得多余——毕竟，眼前这个人，当年能在十秒内放倒三个Alpha精英，锁链和怀孕是唯一能困住他的枷锁。
现在的叶晚被放了出来，多少岁那些技能都是在的。哪怕是后来S4级别的言逸，也只是威压强，能把别人直接吓跑，但是言逸强的技能瞬移和末路返生都没攻击力，不像叶晚全是攻击的。叶晚现在想杀了他他连遗言都来不及留，当然，他也再也不想把叶晚关起来了
“明天去趟超市？”陆凛打破沉默，“沉儿的奶粉快没了。”
叶晚抬眼，眸色很淡，像蒙着层水汽的玻璃：“你想去？”
“你想去我就陪你。”陆凛的语气放得很软，带着点讨好，“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叶晚没说话，只是夹了根青菜。他当然想去，想去看看街景，想闻闻超市里面包的香气，想做些被囚禁十年里想做却做不到的、最普通的事。可自由来得太突然，像久居暗室的人突然见了光，竟有些无措。
“一起去。”叶晚终于开口，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陆凛松了口气。
饭后，陆凛洗碗，叶晚坐在沙发上翻手机。监控器里传来陆沉的哼唧声，叶晚起身走过去，弯腰轻轻拍了拍婴儿床。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小爪子抓住他的手指，蹭了蹭。
“还是跟你亲。”陆凛擦着手走出来，站在旁边看着，眼底有藏不住的羡慕。
叶晚没回头，只是指尖在陆沉手背上轻轻点了点：“你以前总把他丢给保姆。”
陆凛的脸微微发烫。确实，陆沉出生前，他忙着IOA的事，忙着跟陆上锦置气，没怎么好好陪过肚子里的孩子。
客厅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灭了。
“跳闸了？”陆凛皱起眉，摸索着想去拿手电筒。
黑暗中，一道极淡的绿光闪过。叶晚的身影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融入夜色的墨，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星。他没动，只是指尖轻轻一弹，一道银亮的飞镖擦着陆凛的耳边飞过，“咔哒”一声，准确地击中了墙角的电闸开关。
灯瞬间亮了。
陆凛的心跳漏了一拍，后颈的汗毛还竖着。刚才那一下，叶晚要是偏半寸，飞镖就会钉进他的脑袋里。
叶晚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手快得只剩残影的飞镖投射，不过是掸掉了肩上的灰尘。“老房子，线路该换了。”他淡淡地说，转身坐回沙发。
陆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当然知道叶晚的厉害，就是自己巅峰时期，也未必能接得住叶晚全力一击。当年能锁住他，靠的从来不是实力，是叶晚的软肋——肚子里的孩子，和那该死的、刻进骨血的依赖。
“以后别这么玩。”陆凛的声音有些干涩。
叶晚抬眼，眸色清浅：“怕了？”
“不是怕……”陆凛想说“怕你伤着自己”，却觉得矫情。
“放心。”叶晚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冰面裂开的细缝，“杀你，不用这么麻烦。”
话是狠话，语气里却没什么恶意。
陆凛突然笑了，笑得有些释然。是啊，叶晚要是想杀他，十年前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走过去，在叶晚身边坐下，刻意挨得近了些。叶晚没躲，只是翻手机的手指顿了顿。
“明天去超市，给你买那个青提？”陆凛问，声音放得很柔，“你以前爱吃的。”
叶晚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住，过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监控器里传来陆沉均匀的呼吸声，客厅里的灯光温暖而安静。两个五十四岁的老头，一个曾是叱咤风云的特工队长，一个曾是IOA的掌权者，如今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没提过去的刀光剑影，没说未来的漫长岁月，只想着明天超市里的青提，和婴儿床里熟睡的孩子。
或许伤痕还在，或许戒备未消，但此刻，灯是亮的，人是暖的，日子正朝着一个叫做“安稳”的方向，慢慢流淌。
晨光漫进厨房时，叶晚正在煎蛋。油星溅起的瞬间，他手腕微侧，一道淡绿色的光晕在指间一闪而逝——是变色技能的残影，恰好将溅向手背的油星隐入光影里。
陆凛端着牛奶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叶晚若无其事翻动煎蛋的手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火大了。”叶晚头也没抬，指尖在锅沿敲了敲，另一道更淡的银光贴着锅边掠过，精准地挑掉了蛋壳碎屑——是飞刃投射的微操，快得像错觉。
陆凛把牛奶放在桌上，没说话。他当然看得出叶晚在做什么。这几天，叶晚总在不经意间露一手：收衣服时，神经毒素的淡紫色雾霭会在指尖萦绕半秒；整理书架时，隐身技能会让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虚晃一下。
不像示威，更像种不动声色的提醒。
提醒他，眼前这个系着围裙煎蛋的人，是A3级的变色龙Omega，是三个攻击技能信手拈来的顶尖战士。当年能被锁链困住，不是因为弱，是因为怀了孩子，是因为那点被他磋磨得快要消失的牵绊。
“沉儿醒了。”叶晚关掉火，把煎蛋盛进盘子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陆凛转身去看婴儿床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是叶晚用飞镖打开了陆沉床头的音乐盒，旋律潺潺流淌出来，像条清澈的小溪。
他抱着陆沉回来时，叶晚正坐在餐桌前喝粥，指尖在碗沿轻轻划着圈。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垂眸时的侧脸温和得像幅水墨画。可陆凛知道，那温和底下藏着怎样的锋芒。
“今天去超市，记得买草莓。”叶晚抬眼，眸色很清，“要最新鲜的那种。”
“好。”陆凛应着，低头逗怀里的陆沉，小家伙正抓着他的手指啃，口水沾了满手。
去超市的路上，叶晚走在前面半步，背影挺拔得像年轻时在训练场上的样子。路过街角的花坛时，一只流浪猫突然窜出来，叶晚的脚步没停，肩上的背包带却无风自动，一道透明的屏障瞬间展开，将猫和陆沉隔开——是隐身技能的衍生用法，能形成短暂的能量盾。
陆凛的手紧了紧婴儿车的推杆。他想起十年前，叶晚被锁在地下室时，连抬手都费劲，更别说用技能。那时他以为自己彻底驯服了这头猛兽，现在才明白，人家只是收起了爪牙，没把他当成需要厮杀的对手。
“买点青提？”叶晚在水果摊前停下，指尖在青提串上碰了碰，淡紫色的雾气在指缝间一闪而逝，快得让旁边的摊主以为是阳光折射。
“你爱吃就买。”陆凛推着婴儿车跟上，目光落在叶晚的指尖。那上面还沾着青提的水珠，神经毒素的雾霭早已散去，却像在他心上留了道淡淡的痕。
结账时，收银台的扫码枪突然卡纸，叶晚伸手帮了把忙。就在指尖触到机器的瞬间，银亮的飞刃虚影贴着按钮划过，卡着的条形码立刻弹了出来，快得连收银员都没看清。
“谢谢您啊。”收银员笑着道谢。
“不客气。”叶晚笑了笑，转身时，正好对上陆凛的目光，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像含着点浅浅的笑意。
陆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活了五十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却在叶晚这一次次不经意的技能展示里，品出了点别的味道——不是威胁，是种带着温度的警告。
警告他别再犯蠢，别再想着用锁链和囚禁留住谁。警告他，现在的安稳有多难得。陆凛明白，叶晚是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成年男性，他有智商和自己的想法。叶晚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窝囊废，或者被人控制悲春伤秋的没本事的人。叶晚这十年一直在怀孕，看着叶晚老是对孩子温柔的样子，他都快忘了叶晚本人到底是什么性格了。
像叶晚这个级别的Omega，一生不靠谁会过得很好。但是叶晚觉得家庭的烟火气还是很幸福的，主动愿意和自己过。哦对，应该是这种逻辑才对，陆凛想。叶晚人很温柔，毕竟是Omega，但是在叶晚看来现在敲打一下自己是很有必要的。
回家的路上，叶晚拎着草莓，脚步轻快。路过小区的健身器材时，他甚至停下来，单手撑着单杠做了个引体向上，银亮的飞刃在指尖转了个圈，又悄无声息地隐去。
陆凛站在下面看着，突然笑了。
笑自己当年的狂妄，笑叶晚这不动声色的聪明。是啊，不用狠话，不用争吵，偶尔露个技能，就让他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得干干净净。
“走了。”叶晚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来了。”陆凛推着婴儿车跟上，看着叶晚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五十四岁的日子，过得比年轻时有意思多了。
有个人在身边，既能为你洗手作羹汤，又能不动声色地提醒你——别惹我，也别辜负我。
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