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病房门被推开时,陆上锦带进来的风卷着走廊的寒意 病房门被推开时,陆上锦带进来的风卷着走廊的寒意,刮得窗帘簌簌作响。他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陆凛,老头背对着他,肩膀微微佝偻,正用棉签蘸着水,小心翼翼地往叶晚干裂的嘴唇上抹。
那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在陆上锦眼里比淬了毒的枪还刺眼。
“你还活着。”陆上锦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棱角分明的冷意。他一步步走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陆凛没回头,只是动作顿了顿,棉签悬在半空。“出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隼Alpha独有的威压,像年轻时在训练场上发号施令。
“出去?”陆上锦笑了,笑声里淬着戾气,“我叶爸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倒有闲心在这儿装慈父?陆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把人关了十年,逼得他动了死心思,现在还敢站在这儿?”
陆凛猛地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比陆上锦的还重,像头被激怒的老狼。“你闭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暴怒,“要不是你在他耳边嚼舌根,说那些混账话,他会走绝路?!”
“我嚼舌根?”陆上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步步逼近,“我告诉叶爸他不是你的囚犯,告诉他他有权利离开,这叫混账话?那你把他锁在地下室,逼他一次次怀孕,这叫什么?叫情深义重?”
“我那是……”陆凛想辩解,却被陆上锦狠狠打断。
“你那是自私!是偏执!是把他当成生育工具!”陆上锦的手指戳到陆凛胸口,“我早就跟你说过,放他走,你偏不听!现在他出事了,你倒怪起我来了?”
“他是我的Omega!”陆凛吼出声,眼底翻涌着属于Alpha的占有欲,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偏执,“离开我他能活?外面那些人怎么看他?怎么看我们陆家的孩子?”
“他宁愿死,也不想跟你活在一起!”陆上锦的声音也破了,带着猩红的怒意,“你以为他稀罕你的陆家?他稀罕的是自由!是你从来不肯给的尊重!”
两人的信息素在病房里冲撞起来,郁金花的冷冽和隼鹰特有的尖锐搅在一起,像两把钝刀互相切割,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危险。病床上的叶晚似乎被惊动了,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陆凛和陆上锦同时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凛率先收回信息素,眼底的暴怒褪去些,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他转过头,看着叶晚苍白的脸,声音低了下去:“滚出去,别吵到他。”
陆上锦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看着陆凛小心翼翼地给叶晚掖被角的动作,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疼惜,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这就是他的父亲,偏执到骨子里,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永远用最伤人的方式表达在意。
“陆凛,”陆上锦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叶爸要是醒不过来,我第一个毙了你。”
陆凛没看他,只是盯着叶晚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用你动手。”
陆上锦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叶晚,转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病房里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陆凛的肩膀在颤抖。
走廊里空荡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呛得人眼睛发酸。陆上锦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很累。
他恨陆凛,恨了三十年,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那恨意里,还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小时候被陆凛扛在肩上看星星的记忆,比如第一次打靶命中时,陆凛嘴角那抹没藏住的笑意。
病房里,陆凛重新坐回床边,握住叶晚冰凉的手。他记得刚生陆上锦时,自己也是爱他的,后来被打碎腺体,失业在家,想着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决定换个赛道创业。算了,自己终究是做了把言言的手放进榨汁机,把叶晚关起来这种事,确实不是啥好人。叶晚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抽回,却没力气。陆凛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怕弄疼他,又像是怕抓不住。
“晚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醒过来好不好?我错了……真的错了……”
窗外的风停了,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叶晚的手背上投下一点微弱的光。陆凛看着那点光,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攥着叶晚的手,不肯松开。
儿子的哭声响了,他一哭,叶晚潜意识就有反应。陆凛走过去抱起陆沉,怀里的小东西软得像团云,呼吸带着奶味的热气,拂在腕骨上,痒痒的。陆凛调整了下姿势,让陆沉更稳地靠在臂弯里,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那只攥紧自己的小爪子——刚生下来就有这么大的劲儿,倒像个像样的Alpha。
门口的脚步声又重又急,带着陆上锦惯有的火气。陆凛没抬头,只是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指腹轻轻按在婴儿柔软的耳垂上。
“装给谁看。”
那声嗤笑像冰碴子,砸在空气里。陆凛眼皮都没抬,喉间滚出个单音节:“进来。”
陆上锦的军靴踩在地板上,响得像在示威。陆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刺,落在自己怀里的孩子身上,落在叶晚苍白的脸上,最后,定在自己沾着血的军装上。
“长得倒像你。”陆上锦的声音裹着冰,“一样的倔脾气,抓着点东西就不肯放。”
陆凛终于抬眼,对上陆上锦眼底的戾气。这孩子,三十岁了,看他的眼神还像看杀父仇人。他想说“你小时候也这样”,话到嘴边却成了硬邦邦的一句:“他叫陆沉。”
“沉?”陆上锦笑了,那笑声里的嘲讽扎得人耳朵疼,“是想让他沉在你这泥沼里,跟你一样当个控制狂?”
陆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怀里的陆沉哼唧了两声,小爪子反而攥得更紧,指甲轻轻刮过他的掌心,像小猫挠痒。
“他是你弟弟。”陆凛压着脾气,声音沉得像磨过砂纸。
“我可没这种靠囚禁生出来的弟弟。”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陆凛心口。他猛地抬头,隼Alpha的威压瞬间铺开,虽然是郁金香,但比水仙花还冷冽:“陆上锦,你再说一遍?”
陆上锦却不怕,反而往前逼近一步,眼底的红血丝比他的还重:“叶爸还躺着,你倒先忙着给你的‘战利品’起名了。陆凛,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生个孩子,就能抵消你把他关了十年的债?”
陆凛的呼吸滞了滞。他看着病床上的叶晚,嘴唇干裂,脑袋上的纱布渗着血,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心脏突然抽痛起来,比挨一枪还难受。
“你不懂。”他别开眼,声音哑得厉害,“这是陆家的根。”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什么陆家的根?不过是他怕失去叶晚,想找个东西把人拴住的借口。现在叶晚躺在这儿,命悬一线,这借口就像个笑话。
“陆家的根?用叶爸的命续的根?”陆上锦的声音陡然拔高,“陆凛,你真是无可救药。”
陆凛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挺直的脊梁像根绷紧的弦。他听见陆上锦说“别指望我会认他”,听见军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砰”的一声,门被摔得巨响。
怀里的陆沉被吓了一跳,小嘴一瘪,要哭不哭的。陆凛连忙低头哄他,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笨拙得像个新手。
“不怕,爸在呢。”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哥……他就是脾气坏,心不坏。”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底。陆上锦恨他,恨得明明白白,将来会怎么对这个小三十岁的弟弟?
陆凛低头看着陆沉皱巴巴的小脸,又看了看叶晚。叶晚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要醒。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像个蠢货。
年轻时总以为拳头硬、权力大就能留住一切,把叶晚锁起来,把陆上锦逼成刺猬,以为这样就能守住所谓的“家”。到头来,家快散了,人才醒过来——能留住人的从来不是锁链,是人心。
怀里的陆沉打了个哈欠,小爪子终于松开了些,手还是搭在他的手指上,像片不肯离开的叶子。
陆凛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孩子柔软的发顶。
“等你长大了,可别像你爸。”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也别像你哥……活得那么累。”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落在叶晚的手背上,也落在陆沉的小脸上。陆凛抱着孩子,守在床边,突然觉得,或许还不算太晚。
只要叶晚能醒过来,腺体被废后,所有人都劝他人各有命,他做什么都是被看不起的,暴力的,错误的。如果如果,能告诉他究竟怎么才能得到被人需要像从前那样有动力的生活,他想立刻金盆洗手,但估计最后会被枪毙死。家里屋太大半夜都害怕,赚了太多钱怕保镖暗杀他。统治世界的话,他也不想统治世界,就算富可敌国了,所有人又都“老登老登”的骂他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罢了,这个行当干不了,就换一个,或者说什么行当都想做的很好,来弥补最在意的腺体被废的空虚
后半夜的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意。陆凛刚趴在床边眯了会儿,就被怀里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是陆沉。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小嘴一瘪,没哭出声,只发出细弱的哼唧,像只被雨淋湿的雏鸟。
陆凛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连忙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那皱巴巴的小脸:“沉儿?不怕,爸在呢。”
怀里的小团子像是听懂了,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热乎乎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烫得他心口发颤。陆沉的小手胡乱摸索着,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就不肯放了,使劲往他怀里钻,像要钻进一个能隔绝所有惊扰的壳里。那点小小的力道,却攥得他心口又酸又软。
他低头看着孩子柔软的胎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奶香味,忽然想起前几天医生说的话——这孩子的Alpha信息素浓度偏低,将来分化能力恐怕不及陆上锦一半。换作以前,他大概会皱紧眉头,觉得这又是个“不合格”的继承人,可现在摸着怀里温热的小身子,心里竟没半分失落。
挺好的。他想。不用像陆上锦那样,从小就被按在IOA训练场磨练,不用扛着“陆家继承人”的担子,做个普通的Alpha就好。能平安长大,能护着自己想护的人,就够了
叶晚那边,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了。这次叶晚自杀未遂,像把刀剜去他心头一块肉,那些“再生个更优秀后代”的偏执早就碎成了渣。他甚至不敢再看叶晚头上的纱布,怕那点猩红提醒他过去的混账。
“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像块冰,瞬间冻住了病房里的温情。陆上锦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军靴上还沾着点夜露的湿气,他斜倚在门框上,眼神凉凉地扫过陆凛怀里的陆沉,嘴角勾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陆凛抬眼,眼底的柔软瞬间褪成冷硬:“进来不知道敲门?”
“敲了门,还能看见陆大司令抱着儿子柔情似水的样子?”陆上锦迈开步子走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打着什么。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陆凛怀里的陆沉,“这小东西倒是不挑,也不嫌你这怀里的人又老又凶,当年可是把他叶爸锁在地下室十年的主儿。”
陆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还小,不懂这些。”
“是不懂,”陆上锦笑了,那笑声里的尖刻像淬了毒的刀,“小得连自己有个什么样的爹都不知道。你以为他现在往你怀里钻,是多待见你?不过是找个暖和地方罢了。”
他俯身,视线和陆沉平齐,声音压得低低的:“等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你是怎么把他叶爸逼得拿碎玻璃割腕,知道你为了生他这个‘优秀后代’,把人关了十年当生育工具……你猜他会怎么样?”
陆凛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确实没再指望陆沉成为什么“优秀后代”,可陆上锦的话还是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到时候啊,”陆上锦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盯着陆凛,“怕是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嫌你老?嫌你凶?不,他会嫌你脏。嫌你这双手沾过叶爸的血,嫌你这颗心装着的全是算计,嫌有你这么个爹,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
他顿了顿,看着陆沉那只攥着衣襟的小爪子,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现在攥得多紧?将来躲得就有多远。你以为他会护着你?别做梦了,他只会觉得,被你这种刽子手爹抱过,都是这辈子洗不掉的耻辱。”
“陆上锦!”陆凛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怒,怀里的陆沉被惊动了,又开始哼唧,小爪子攥得更紧了。他立刻收了声,重新放软了动作拍着孩子的背——他此刻对这孩子的纵容,一半是愧疚,一半是真的没了过去的严苛期望。
陆上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什么快意,反倒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就是见不得陆凛这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好像过去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能被这怀里的孩子轻轻抹去。
“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自己清楚。”陆上锦转身往门口走,“别对他抱太大期望,陆凛。你欠的债,迟早要自己还。”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月光。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陆沉渐渐平稳的呼吸。
陆凛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大概是累了,又沉沉睡去,小爪子却依旧没松开。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蹭过那小小的指节,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不优秀也没关系,不狠厉也没关系。他甚至偷偷盼着,这孩子能像叶晚多一点,温和些,柔软些,不用像他和陆上锦这样,一辈子活在棱角和戾气里。
至于将来会不会被嫌弃……陆凛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在陆沉柔软的发顶。
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破寂静时,陆凛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陆沉擦嘴角的奶渍。小家伙醒了两天,眼睛睁得溜圆,黑葡萄似的盯着他,小爪子扒着他的手指不放,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软声,像只刚破壳的雏鸟。
“怎么了?”陆凛手忙脚乱地放下棉签,抬头就撞进叶晚睁开的眼睛里。
那双眼蒙着层水雾,空茫了好一会儿才聚焦。视线扫过陆凛的瞬间,叶晚的肩膀猛地瑟缩了一下,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像受惊的小兽——那是被关在地下室十年,刻进骨血的应激反应。他下意识地往床里缩,手背上的留置针被扯得发疼,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格外刺眼。
“晚晚!”陆凛心脏像被攥住,猛地将陆沉放进婴儿床,扑过去想扶他,却被叶晚狠狠推开。
“别碰我……”叶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又要……把我锁起来是不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底翻涌着恐惧,“我……我怕了……”
“不锁!我绝不锁你!”陆凛慌得声音都劈了,半跪在床边不敢靠近,掌心的汗浸湿了七分裤,陆凛也老了,穿从前的军裤腿疼了“晚晚,你看清楚,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婴儿床里的陆沉被这动静吓哭了,“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像根针,扎得叶晚猛地回神。他的目光落在婴儿床上,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身影,看着孩子哭红的眼角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喉咙突然哽住。
那是他的孩子。是从他身体里剥离出的血肉,是他咬着牙从鬼门关里拖回来的命。
陆凛趁机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晚晚,你摸摸他,他在找你呢。”
叶晚的手指颤抖着,悬在半空。陆沉似乎感应到什么,哭声渐歇,小爪子胡乱挥舞着,朝着他的方向“咿呀”叫着,像在索求一个拥抱。
指尖终于触碰到孩子温热的皮肤时,叶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陆沉立刻抓住他的手指,小嘴巴凑过来,含混地啃着,像只贪恋母乳的小猫。
叶晚的眼眶瞬间红了,却没再躲开。
接下来的两天,病房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叶晚不再抗拒陆凛喂饭、擦身,却始终不看他,不跟他说话。陆凛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棱角的影子,沉默地做着一切,只有在给陆沉换尿布时,才会对着孩子露出点笨拙的笑意。
陆上锦每天都来,站在门口看一眼就走。他看到叶晚对陆凛那副冷淡的样子,心里有隐秘的快意,却在瞥见叶晚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泛起青紫色时,悄悄攥紧了拳头——他比谁都清楚,叶晚的高阶依赖有多磨人,陆凛和叶晚之间,如若互相不同心,用不了多久,他俩的精神就会都会垮掉。
出院那天,阳光漫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陆凛抱着陆沉,手里拎着个薄薄的包袱,站在病房门口,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叶晚穿着他新买的浅灰色羊绒衫,自己扶着墙站起来,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我自己能走。”他避开陆凛伸来的手,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陆凛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指尖泛白。他跟在叶晚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像个忠诚的护卫,又像个赎罪的犯人。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外面飘来的风,带着点秋日的凉意。
走到医院门口,叶晚突然停住脚步。他看着街对面川流不息的车,看着远处林立的高楼,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已经十年没见过这样的世界了,像个初生的婴儿,既好奇,又胆怯。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叶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瑟缩,下意识地想找个角落躲起来。陆凛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带着熟悉的松木香信息素,温和地安抚着他躁动的神经。
叶晚的身体僵了僵,没有推开。高阶依赖像条无形的线,让他在恐惧之余,又本能地贪恋这份能稳住心神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在发烫,Omega的本能在叫嚣着靠近,理智却在拼命拉扯。
“别怕,是救护车。”陆凛的声音就在耳边,低哑,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们回家,回以前的家,好不好?”
叶晚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起那个朝南的卧室,想起床头柜上那盏暖黄色的台灯,想起很多年前,陆凛还没把他锁起来时,会在深夜抱着他,听窗外的风声。
“钥匙。”叶晚突然开口。
陆凛愣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塞进他手里。最上面那把黄铜钥匙,是别墅大门的,磨得发亮。“所有门都能开,你想出去……随时可以。”
叶晚捏着那串钥匙,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陆沉,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小爪子抓住他的手指,含混地发出模糊的声音,兴许是在喊他
“走吧。”叶晚终于迈开脚步,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车。
陆凛跟在他身后,眼眶突然有点热。他知道叶晚不是原谅,是妥协。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他自己那身不由己的依赖。可这就够了,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等。
车子驶进熟悉的别墅区时,叶晚的呼吸渐渐平稳。陆凛没说话,只是悄悄调高了空调温度——他记得叶晚怕冷。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地面的声音。陆上锦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下车,只是点了点头,没像往常那样带着刺。
叶晚扶着门框,站了很久。阳光落在他身上,暖得像一床旧棉被。陆沉在陆凛怀里“咿呀”叫着,小爪子拍打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催促他进去。
陆凛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没催,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叶晚终于迈开脚步,走进了客厅。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沙发、茶几,最后落在墙上那幅画——是他没被关起来时画的,画的是初雪的山林。
陆凛看着他的背影,抱着孩子,一步一凛怀里“咿呀”叫着,小爪子拍打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催促他进去。
陆凛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没催,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叶晚终于迈开脚步,走进了客厅。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沙发、茶几,最后落在墙上那幅画——是他没被关起来时画的,画的是初雪的山林。
陆凛看着他的背影,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跟了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陆沉偶尔发出的“咿呀”声。陆凛把孩子放进婴儿床,转身想给叶晚倒杯水,却被叶晚拉住了手腕。
叶晚的手指很凉,带着点颤抖,却没松开。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门别锁。”
陆凛的心脏猛地一跳,喉咙发紧,只能重重地点头。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陆沉在婴儿床里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叶晚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串钥匙;陆凛站在他面前,像个刚学会听话的孩子。
或许伤口还在渗血,或许依赖还在作祟,或许未来还有无数个需要磨合的日夜。但此刻,门是开着的,风是暖的,他们都在。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