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达克利寄宿学校和那道贪恋的怀抱

第二天的车来的时候，温叙只揣了那本皱巴巴的画本。

车窗外，孤儿院的白墙越来越远，他把画本按在胸口，指尖摸着纸页上蹭花的太阳——原来这世界的“温柔”，从来都不是给他的。

车门在温叙身后摔上时，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衣领，达克利寄宿学校的院墙灰扑扑的，墙根枯藤缠成怪兽的爪子。

校长把印着“次品”的生活用品塞给他

“安分点，这里没人惯着你。”

温叙抱着盆进教室，粉笔灰裹着哄笑砸过来。

他刚坐定，穿破洞夹克的小霸王就踹了桌腿

“新来的？懂规矩吗？”

温叙没作声，把盆往桌下收。

跟班们立刻围上来：烟头烫在他手腕，碎纸塞进他头发，有人掐着他后颈骂“哑巴”。小霸王抢过他的画本，撕成漫天碎片——

“脏东西的破画，也配留在这？”

那刻，温叙脑子里的弦断了。

他的手不受控地伸向头顶灯泡，指尖刚碰玻璃，暖黄的光“嗖”地钻进掌心，灯泡骤然暗下去。他手心里，团光在轻轻跳动。

小霸王愣了愣，随即嗤笑

“装神弄鬼？”

跟班们也跟着哄“还玩这套？接着揍！”

他们刚要扑上来，温叙掌心的光突然炸开一道软鞭，抽在小霸王胸口。

对方撞在墙上，喉间溢出血腥气。

跟班们炸了锅——但不是怕，是觉得“这新来的敢还手”。

有人撸起袖子：“敢打老大？弄死他！”可脚刚迈出去，就见温叙掌心的光又亮了几分，那团暖黄里裹着说不清的冷意。

没人真的敢往前，却也不肯退，堵在过道里骂：“怪物！等着被弄死吧！”

窗台边的劳埃德攥紧了笔。

他看见温叙站在阴影里，光团在掌心明灭，像只被围堵的、炸毛的猫。

之后的日子，“怪物”成了温叙的标签。

小霸王的跟班们变本加厉：宿舍里泼他被子冷水，吃饭时掀翻他的碗，甚至在走廊里用扫帚柄捅他的腰。温叙攥着那团光，却不敢再亮出来——这里人太多，他知道自己应付不来。

夜里，劳埃德翻来覆去，听见走廊有窸窣声。他摸到废弃杂物间，推开门时，月光裹着细碎的哭声漏进来。

劳埃德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抱他的温度，鬼使神差蹲下来，轻轻把温叙圈进怀里。

少年的肩膀很瘦，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没事了。”他放轻声音，“没人来了。”

温叙在梦里还陷在白天的混乱里，小霸王的骂声、跟班们的推搡，像潮水一样裹着他往下沉。劳埃德的手臂刚环过来时，他浑身猛地一颤，指尖下意识抠紧纸箱，连呼吸都僵了

从小到大，除了恶意的拉扯和殴打，他从没被人这样抱过。

但那点暖意裹着淡淡的皂角味，不是烟头的焦糊，也不是拳头的硬邦邦，他喉间的哽咽顿了顿，竟鬼使神差地往那点温度里蹭了蹭，哭声从压抑的呜咽，慢慢变成轻轻的抽噎，睫毛上的泪珠滚下来，沾在劳埃德的袖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温叙猛地惊醒，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先感觉到了环在身上的手臂。

像被烫到似的，他几乎是弹着往后缩，后背撞在硬邦邦的纸箱上，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慌乱，连声音都带着刚醒的哑

“你……你干什么？”

他攥紧拳头，掌心的光隐隐泛起一点微光，那是下意识的防备——哪怕劳埃德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恶意，哪怕刚才梦里的暖意还残在心底，可肢体接触带来的本能恐惧，还是像根刺，扎在他绷紧的神经里。

劳埃德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立刻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放轻声音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哭得厉害。”

温叙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指尖反复摩挲着画本的残页，刚才那点难得的松弛，又被彻彻底底的防备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