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图诱敌后，血色五年溯

夜风卷过营地北侧的水泥空地，碎石堆上留下的终端早已不见。姜姝站在帐篷口，手指从腰间的匕首柄滑下。她没有追，也没有下令搜查。

她转身走回担架旁，蹲下身，把厉云泽的手放进被子里。他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像是要醒，又没醒过来。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站起身，走到帐篷角落的铁盒前，掀开盖子。

里面只剩一块玉片碎片，颜色发灰，不再震动。她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闭眼。

零点到了。

一道银光从她指尖升起，像水纹一样漫过全身。她的意识猛地一沉，耳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下一秒，脚下的土地变了。

不再是碎石和焦土，而是潮湿的木板。空气里有海水的腥味，还有铁锈和油污混在一起的气息。远处传来柴油机的轰鸣，几盏昏黄的灯挂在高处，照着成排的集装箱。

这里是码头。

五年前的深夜。

她立刻蹲低身子，背贴上最近的集装箱。冷意从铁皮传到后背，她没动，眼睛快速扫过四周。巡逻的人影在二十米外走过，手里拿着发光的棍子，那是符咒探针。两个守卫站在一辆货车旁边抽烟，烟头一闪一闪。

她的左手还按在胸口，血符还在那里，贴着皮肤。她松了口气，确认自己没有暴露。

目光往前移，停在甲板尽头。

一个女人被铁链锁在柱子上，背对着她。长发散乱，肩膀瘦得突出，手腕上有血痕。那件衣服……是母亲常穿的深灰色外套，袖口绣着一朵小花。

姜姝的喉咙一下子收紧。

她认得那朵花。小时候发烧，母亲连夜背她去医院，路上摔倒了，手肘磕破，血染红了袖口。她哭着问为什么要缝那朵花，母亲说，希望她以后的日子也能开出一点亮色。

现在那朵花还在，但人已经快站不稳了。

她想冲过去，脚却钉在地上。她知道不能去。这不是现在，这是五年前。她来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查清真相。

她咬住嘴唇内侧，舌尖尝到血味。痛感让她清醒。

她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去看货车。那是一辆黑色厢式车，车牌被泥糊住。车尾门打开着，两个穿黑衣的人正在往下搬箱子。那些箱子不大，通体漆黑，表面有暗红色的纹路。

血色云纹。

她瞳孔一缩。那种纹路她见过，在封无涯的道袍上。每次他举起法杖，魔气翻滚时，那纹路就会亮起来。

其中一个箱子被放在地上时歪了一下，露出底部一行小字：LY-07。

厉家海外账户的编号格式。

她记下了位置。车停在码头东侧，靠近一段生锈的铁梯。梯子通往地下，入口被一块活动钢板盖着。她记得这个地方。后来地铁三号线修建时，工程队在这里发现过异常热源，停工了三个月。

原来通道早就存在。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脚踝一凉。像是有东西缠上来，滑腻冰冷，顺着皮肤往上爬。

她低头。

一股黑气正从最近的那个铁箱缝隙里渗出，贴着地面蔓延。它没有实体，却能扭曲光线，在木板上留下一道暗影。它慢慢聚拢，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凝成一张模糊的脸。

“五年前你就该死。”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像针扎，“现在回来送死？”

是封无涯。

她没说话，右手悄悄抬起，掌心凝出一把冰刃。刀锋只有半尺长，边缘泛着寒光。她没举起来，只是让它悬在身侧。

“你母亲也该死。”那声音继续说，“你们都该死在那天夜里。”

姜姝的手指握紧了冰刃。

“可惜啊，她没死。”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她活到了看见我穿婚纱的那天。”

黑气晃了一下。

“你知道她在哪？”她盯着那团雾，“你一直在找她，对不对？不然不会特意留下这些箱子。”

黑气突然收缩，变成一条细线，迅速退回箱缝。片刻后，箱子表面的云纹微微发亮，像是回应。

她明白了。

这些箱子不只是运输工具，它们是标记，是锚点。封无涯用母亲的血做过仪式，让她的气息和这些纹路连在一起。只要箱子移动，他就能感知方位。

所以当年母亲失踪后，所有线索都断了。因为她根本没离开过这些路线。

她重新看向那个被锁住的女人。母亲还在微微晃动，像是支撑不住了。她很想再看一眼那张脸，但她不能动。

她必须记住这个位置，记住每一步的距离。

她开始在心里画图。从集装箱到铁梯，十二步。从铁梯入口到地下通道，七步。通道往下斜，至少十米深。里面应该有第二个房间，存放备用物资。

她正计算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

一辆越野车驶入码头，车灯划破黑暗。车子停在货车旁边，车门打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下来。他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文件夹。

厉天雄。

她屏住呼吸。

厉天雄走到货车旁，翻开文件夹看了一眼，对守卫说了句什么。守卫点头，递给他一支笔。他在交接单上签字，然后拍了拍司机的肩。

“按时送到。”他说，“别出岔子。”

司机敬了个礼。

厉天雄转身要上车，忽然停住，看向母亲的方向。他站了几秒，没走过去，也没说话，只是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

然后他上了车。

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码头出口。

姜姝等引擎声彻底听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低头看那把冰刃，还在掌心。她用它割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脚边的木板上。血落在裂缝里，慢慢渗进去。

这是标记。她回去之后，可以用签到能力里的“物品定位”试试能不能找到这块木板。

她正准备再靠近一点查看箱子，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扳动什么东西。

她猛地回头。

铁梯下方的钢板被人掀开了一角，一只手撑在边缘。那人穿着战术服，身形熟悉。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动作快，翻身就进了通道。

她愣住了。

那个背影……

太像厉云泽了。

可厉云泽现在应该躺在帐篷里，昏迷不醒。而且五年前，他根本不在这座城市。

她犹豫了一秒，决定跟上去。

她收起冰刃，轻步绕过货车，蹲着靠近铁梯。钢板还没合拢，下面漆黑一片。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往下走，越来越远。

她正要下去，忽然感觉胸口一烫。

血符在跳。

她拉开衣领一看，符纸边缘开始发黑，像是被烧过。她立刻明白——她在过去待得太久，现世的身体开始排斥这次穿越。

再不回去，她可能回不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那个身影依然靠着柱子，一动不动。她咬牙，转身退到集装箱后，集中精神，默念返回坐标。

银光再次浮现，包裹住她。

就在她即将消失的瞬间，通道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

黑气从铁箱里涌出，扑向通道入口。而那道战术服的身影，正站在拐角处，手里举起一把枪，对准上方。

她没看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空间撕裂的感觉袭来，她的身体被拉回现实。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她已经跪在帐篷外的碎石地上。天刚蒙蒙亮，风还在吹，旗杆轻轻晃。

她喘着气，手撑在地上。指尖碰到一块尖石，划破了皮。她没管，只顾着摸胸口。

血符还在，但已经裂开一道缝。她把它取下来，放进衣袋。

帐篷里传来动静。

她抬头看去。

厉云泽睁着眼，正盯着帐篷顶。听到声音后，他转过头，看到她。

“你去哪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