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处理,隐患犹存
姜姝的手指从厉云泽的手背上滑下来,指尖在冷空气中顿了半秒。她没抬头,也没出声,只是慢慢把膝盖压进地上的碎石里,撑着身体站起来。腿一软,她扶住旁边的断柱,掌心蹭过粗糙的表面,留下一道血痕。
废墟里很静。
联盟那三人已经靠墙坐下了,一个抱着伤臂,一个低头检查绷带,最后一个正往地上插标记旗。他们动作慢,但没停下。没人说话,也没人看她,可当她站直的那一刻,其中一人立刻抬起了头。
“清点残留物。”姜姝开口,声音哑得像磨过的铁片,“法器碎片、符纸残页、任何带魔气的东西,全部集中。”
那人点头,转身去喊另外两个。
她没再看他们,而是走向坑洞边缘。脚下踩到一块焦黑的布料,她停了一下,用脚尖翻起一角——是道袍的边角,绣着褪色的云纹。她蹲下,手指伸进去摸了摸,布料脆得像灰,轻轻一碰就裂开。她把它捡起来,塞进袖袋。
坑底还在冒烟,黑雾被炸散后留下的气流不稳定,偶尔卷起一阵刺鼻的味道。她盯着裂缝中心,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指尖带出血线,在地面画出一个简单的封印阵。血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嘶响,阵纹亮了一下,随即沉下去。周围的空气好像稳了些。
“这地方不能留空。”她说,“一组守入口,两人轮换;二组搜东西,三组标危险区。今晚谁都不能走远。”
有人应了一声。
她没回应,沿着坑边走,眼睛扫过每一处裂口。她的脚步不稳,肩膀随着呼吸微微晃,但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迈下一步。走到东南角时,她停下。
那道缝隙还在。
不大,只够一只手伸进去。边缘的石头呈锯齿状,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开的。她蹲下,伸手探进去一点,指尖触到底部湿冷的泥土。她收回手,看了看,指腹沾了层淡紫色的灰。
她没擦。
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玉瓶,把灰刮进去,盖紧。瓶子贴身收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但刻意放慢。她没回头。
“厉云泽那边……医疗队来了。”是刚才那个带头的联盟成员,“他们想把他送医院。”
姜姝站起身,转身往回走。
帐篷已经搭好了,在废墟边缘的一块平地上。厉云泽躺在临时担架上,脸色还是白的,嘴唇干裂。一名穿灰袍的医者正在给他扎针,针尾微微颤动。另一人在检查他的手腕终端,屏幕黑着,只有角落的小灯还闪着红光。
“不能送出去。”姜姝站在帐篷口说。
医者抬头,“他有内伤,脑波不稳定,需要专业设备。”
“他体内还有东西。”她说,“我没查完,谁也不能动他。”
那人皱眉,“你是说魔气残留?我们能做净化。”
“你们的净化压不住它。”她走进去,蹲在担架旁,伸手按在厉云泽胸口。皮肤冰冷,心跳微弱。她闭眼,调动识海最后一丝感知力,顺着经脉探进去。一段极细的黑线藏在心脉附近,几乎不动,像休眠的虫。
她睁开眼,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血符。符纸燃起暗火,她贴在他额头上。火灭后,又连贴两张,分别压在肩井和丹田。
“三层封。”她低声说,“撑十二小时。”
医者没再说话,退到一旁。
她坐在担架边,手重新握住了厉云泽的手。他的手指没反应,但她没松开。帐篷外风刮了一下,帘子掀动,带进一股尘土味。她抬头看了眼外面,天快亮了,远处城市的灯光开始变淡。
“你们轮流守。”她对联盟的人说,“我在这里。”
没人反对。
她低头看他,拇指轻轻擦过他手背的伤疤。那一瞬间,她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把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靠近体温。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光从灰变亮,废墟里的工作没停。标记旗插满了外围,几堆黑色残渣被集中烧毁,火焰是幽蓝色的,烧完后只剩下一小撮灰粉。联盟三人换了两班,有人送来水和药丸,她没吃,只喝了两口水。
她一直没睡。
十点左右,最后一批搜索结束。那人走到帐篷前,递来一个金属盒。
“找到的法器残片,一共十七块。其中有两块还能感应到能量波动。”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些扭曲的金属和碎玉,其中一块边缘发黑的玉片正微微震颤。她用镊子夹出来,凑近看,玉面刻着半个符文,和聚灵珠上的纹路相似。
“不是主件。”她说,“是连接件。”
“意思是?”那人问。
“有人想重建阵法。”她合上盒子,“把这东西锁好,别让任何人碰。”
那人点头走了。
她把盒子放在厉云泽旁边,靠在石块上闭眼休息。身体像被碾过一遍,每块骨头都在叫。她知道自己该睡一会儿,但脑子清醒得可怕。她想起那道缝隙,想起紫灰,想起封无涯最后的声音。
不是结束。
她睁开眼,看向帐篷外。
风又起来了,吹动废墟里一根断裂的旗杆,发出吱呀声。她站起身,走出去,沿着原路返回那道石缝。蹲下,用匕首撬开边缘的石头,往下挖了几寸。泥土潮湿,底下有一层滑腻的膜,像是某种生物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她刮了一点放进另一个玉瓶。
站起身时,膝盖发出咔的一声。她没管,转身走向坑洞中心。那里已经被封印阵覆盖,但她还是蹲下,手掌贴地,闭眼释放意念。感知力像一根细线,顺着地下裂缝缓慢延伸。大约五米深,信号断了。但在消失前,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不是能量,更像是……移动的轨迹。
活的。
她慢慢收回手,站直。
远处城市已经开始喧嚣,车流声隐约传来。阳光照在她脸上,有点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目光落在怀中的玉瓶上。
还没完。
她转身走回帐篷,路过联盟成员时说:“这片区域封闭七十二小时,任何人进出必须登记。我会派人盯住地下动静。”
“你怀疑还有人活着?”
“不是人。”她掀开帐篷帘子,走进去,“是没死干净的东西。”
她坐在担架旁,从怀里拿出第一个玉瓶,放在厉云泽的手边。瓶身冰凉,里面的灰安静地沉着。
她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等你醒,我再说给你听。”
外面风停了。
帐篷帘子垂着,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瓶口,手指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