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冰人
永霜星的极地风，是淬了毒的刀子。亦塔斯克的源初光能护罩上结着一层白霜，那寒意穿透光能，顺着关节缝隙往骨头缝里钻，连胸口的艾瑟尔结晶都得全力散发暖光才能抵消几分。他每踩一步，冰面就裂出蛛网似的纹，可刚留下的巨大脚印，转瞬间就被漫天风雪填得严严实实——这鬼地方，连痕迹都懒得留。
η因子的共鸣越来越清晰，地底那股阴恻恻的能量抽离感，就像有人在星球心脏上插了根吸管。可极地方向还远得没边，放眼望去全是惨白冰原，除了风卷冰屑的“呜呜”声，静得能听见自己能量流循环的“嗡嗡”响。柳迦岚攥紧拳头，青铜色的光能在指缝间跳——艾瑟尔星的惨状还在脑子里烧，这颗星球绝不能重蹈覆辙。
“轰隆……滋啦……”
翻过一道几十米高的冰脊时，风里混进了异样的声响。不是风啸，是沉重的机械轰鸣，裹着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有台巨型钻床在啃石头。亦塔斯克瞬间收住脚，光能往体内一敛，猫着腰贴住冰脊——这地方能藏住声音，必有猫腻。
他扒着冰棱往下瞅，瞳孔猛地一缩。
冰脊下头是个避风的U型谷，本该是死寂的冰窟，此刻却炸成了战场。半面冰壁被暴力掀开，露出底下黝黑的基岩，几条胳膊粗的地热管道盘在岩缝里，橘红色的光从管壁渗出来，像星球的血管。管道周围搭着片据点，墙是玄武岩砌的，房梁嵌着会发光的橙晶，一看就是能抗住冰崩的硬茬子。
可现在，这据点快被拆成渣了。
五台白花花的机械在里头横冲直撞，个头有亦塔斯克一半高，流线型的机身蒙着冰白色伪装漆，底下是带齿的钻探履带，前头转着磨得雪亮的碳化钨钻头——转速快得能看见残影，碰着岩石就跟切豆腐似的。机身侧面还焊着门炮，正“滋滋”喷着幽蓝冻气，打在石墙上就是一层厚冰。
“掘冰者！”柳迦岚的牙根咬得发紧。艾瑟拉临终前提过这东西，虚空编织者的“星球放血工”，专门拆地热、毁能源，把活星变成死冰坨。
跟这些机械死磕的，是群让他心头一震的小家伙。
最高的才到亦塔斯克膝盖，浑身是深褐色的岩石肌理，关节处嵌着乒乓球大的橙晶，亮得像小太阳。脸是岩石凿出来的，眉骨高突，下巴上挂着晶须——那是他们的胡须，老的晶须长到胸口，年轻的刚没过下巴。手里的家伙更野，盾牌是整坨黑曜石磨的，长矛和战锤顶端缠着熔岩似的光，一抡就带起热浪。
“岩核族……”亦塔斯克的意念扫过他们，能感觉到那股与星球共生的地热能量——跟艾瑟尔星的生命能同源，都是扎根星球的“活气”。
战场中央，一个年轻岩核族正跟掘冰者玩命。他举着热锤砸向钻头，“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钻头被砸得歪了半寸，可他自己也被震得后退三步，关节晶须都晃了晃。旁边老族长模样的家伙更猛，举着石盾硬接冷冻炮，冰碴子在盾面堆了半尺厚，他突然怒吼一声，浑身橙晶爆亮，热浪从石缝里喷出来，冰层“滋滋”化成白雾。
可架不住掘冰者多又贼。它们不跟岩核族硬拼，打游击似的拆管道——三号管道已经被钻漏了，灼热蒸汽喷出来没三秒，就冻成戳天的冰棱，岩核族刚去堵缺口，另一台掘冰者又绕到后头，钻头直指嵌着橙晶的能量枢纽。
“糟！”柳迦岚眼睁睁看着那台掘冰者的钻头转速飙升，老族长石坚刚把晶须吹得笔直，怒吼着要冲过去，却被两台掘冰者的冻气逼得抬不起盾。
再看就晚了！
亦塔斯克没等大脑发号施令，身体已经跃了出去。巨大的身影从冰脊上坠下，带着破空的呼啸，落地时狠狠一踩——“轰！”冰谷里的碎冰全炸成了雾，震波把那台要拆枢纽的掘冰者掀得翻了个跟头。
交战双方全僵住了。
掘冰者的红色传感器齐刷刷转过来，锁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能量巨塔；岩核族的小家伙们举着武器退了半步，橙晶亮得更急——是敌是友，还没摸清。
“我是来帮你们的！”亦塔斯克的意念像暖流扫过战场，同时脚掌一抬，照着刚爬起来的掘冰者就踩。那机械反应快得离谱，履带倒转着蹿出去，可还是被震波掀飞，撞在冰壁上“哐当”一声，装甲都凹了块。
剩下四台掘冰者瞬间切换目标，钻头“嗡”地提速，冷冻炮喷着幽蓝冻气，从四个方向围过来。
“小心！它们的钻头含侵蚀性冷媒，能冻穿岩石！”石坚的吼声像两块石头在撞，他举着石盾冲过来，挡住了射向亦塔斯克后腰的冻气，“打它们后背！能源舱没装甲！”
亦塔斯克撑开源初壁垒，青铜光盾刚展开，四发冻气就撞了上来。“滋滋滋”的声响里，光盾表面瞬间结了层冰壳，那冰还在往光盾里头钻，像是要把光能冻成固体。两台掘冰者已经冲到跟前，钻头带着冰屑，直刺光盾中央。
“来得好！”柳迦岚眼神一厉，光盾突然向内收缩。掘冰者的钻头扑了空，惯性带着它们往前冲——就是现在！亦塔斯克的右手闪电般探出，青铜光能裹住手掌，一把攥住左边掘冰者的钻臂。
“给我转！”
他猛地发力，胳膊抡成圆弧形，那台掘冰者被当成流星锤，狠狠砸向右边喷冻气的同伴。“轰隆！”两台机械撞在一起，钻臂断成两截，零件带着电火花飞出去，瘫在地上不动了。
“漂亮！”年轻岩核族凯尔的喊声传过来，他扔出的热能长矛擦过第三台掘冰者的机身，火星溅到能源舱上——那地方果然没装甲，露出里面闪烁的蓝晶。
亦塔斯克指尖一凝，源初能量压缩成针状，“源初脉冲·点射！”青铜光箭“噗嗤”一声射穿能源舱，那台掘冰者瞬间僵住，接着“砰”的一声炸成火球。
最后两台掘冰者见势不妙，履带一转就往冰缝里钻——它们想逃到地底，回去报信。
“哪儿走！”柳迦岚双掌拍向冰面，光能顺着冰层往下渗，“源初震荡！”冰面突然剧烈起伏，刚裂开的冰缝又合上，把两台掘冰者震得弹起来。凯尔和几个岩核族小伙子立刻围上去，热锤和长矛雨点似的砸下去，黑曜石盾牌顶在它们身上，硬生生把这两台机械砸成了废铁。
战斗停了，冰谷里只剩地热管道“嘶嘶”的泄压声，还有岩核族粗重的喘息。石坚拄着石杖走过来，他的晶须断了几根，石盾上全是冻痕，可那双熔岩似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仰着头，岩质手掌拍了拍亦塔斯克的脚踝——这是岩核族最高的敬意。
“光之巨人，谢谢你。我是熔心城守备长老，石坚。”他的声音像磨盘在转，“这些掘冰者来了三个月，拆了我们七处地热井。它们不是来抢能源的，是来杀‘大地之心’的。”
“大地之心？”亦塔斯克的意念带着疑问。
石坚往冰谷深处指了指，那里的基岩透着更深的橘光：“是永霜星的核心，我们岩核族的根。十万年前，我们是星球的‘骨’，大地之心是‘血’，靠着它的热，我们才能在冰里活下来。可那些穿虚空的恶魔，要往核心里塞‘冰封奇点’——那东西一炸，整个星球从根上就冻硬了，连石头都得碎成冰碴。”
冰封奇点！柳迦岚的心脏猛地一沉。虚空编织者这是要把永霜星变成“冰炸弹”，说不定还要用它的能量打开空间裂缝，直扑地球。
“长老，”亦塔斯克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叫亦塔斯克，来自地球。那些‘虚空编织者’，也是我的仇人。我感应到大地之心的悲鸣，才追着信号来的。”
他把艾瑟尔星的毁灭、影沼信体内的贝利亚因子，还有那道跨星系的求救信号，都用意念传给了石坚。老族长的岩质脸绷得更紧，晶须都竖了起来。
“原来它们在织一张大网……”石坚猛地顿了下石杖，冰面都震出细纹，“亦塔斯克，岩核族不是待宰的矿石。你帮我们守家园，我们就陪你炸奇点！掘冰者的老巢在极地冰渊，那地方深不见底，只有凯尔能找到路——他是我们最棒的探冰手。”
“我去！”凯尔立刻往前站，拍着胸口的橙晶，“冰渊里的冰缝我闭着眼都能走！而且我的热锤，早就想砸烂那些恶魔的机器了！”
柳迦岚看着眼前的岩核族——年轻的凯尔眼里冒着火，老石坚的手还按在石杖上，其他小伙子们正用橙晶的热量修补管道。他们像扎根冰原的岩石，再烈的风雪都磨不掉那股硬气。亦塔斯克苍蓝色的眼瞳亮起来，光能在身上流转，像给这冰封世界镀上一层暖光。
“好！”他的声音传遍冰谷，“天亮就出发，炸了冰封奇点，把虚空编织者赶出去！让永霜星，再暖起来！”
岩核族的欢呼声震得冰屑往下掉。他们给亦塔斯克指了块背风的地方，凯尔拿来几块发热的火晶石，垫在他脚下——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招待。柳迦岚摸了摸胸口的艾瑟尔结晶，暖意和火晶石的热混在一起，顺着身体流遍四肢百骸。
深夜，冰谷里的橙晶亮了一夜。石坚在画冰渊的地图，凯尔在检查热锤的能量，亦塔斯克则在感应大地之心的脉动——那股温暖的能量，正一点点变弱，而地底深处的冰冷恶意，越来越清晰，像在等着他们上门。
天刚蒙蒙亮，队伍就出发了。凯尔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块会指路的晶石；石坚带着几个壮实的岩核族断后；亦塔斯克走在中间，巨大的身影替小家伙们挡住风雪。他们的脚印在冰原上连成一串，朝着风暴最烈的极地冰渊，一步步走去。
冰渊的方向，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色，那股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正从深渊里爬出来。但亦塔斯克的光能、岩核族的橙晶，在这无边冰原上亮着——是火种，也是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