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恶魔】（二）

第二天下午，我闲来无事，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电视。

没有做什么特别累的事情，但浑身就是使不上力气，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拂过我身体的气流来自于窗外的秋风。

阳光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在离我脚底不远处，不温不冷的温度烘得人睡意朦胧。

不怎么睡午觉的我，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取代了阳光照射过后螨虫尸骨气味的是一股清新的淡香。

不知何时，我已经靠在了刑尘的肩膀上。

“嗯？丽萨你醒啦？还困吗？”

我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头。

“刚刚杜浅善来电话了，说宣泄室弄好了，已经去叫【愤怒恶魔】了，你打算一起去吗？”

“嗯，我打算去。”

那种暴烈到极点的愤怒，或许亲眼见识一下，就能明白什么。

“那走吧，杜浅善已经在等我们了。”

“嗯。”

坐车到公寓楼下，看见杜浅善小姐朝我们挥手。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楼下。

“【愤怒恶魔】没一起来吗？”

“我去找过她了，她说等会会自己过来的。”

我们在楼道口等了大约5分钟左右，【愤怒恶魔】终于出现在人行道上。

她的衣着和在街上那天相差甚远。上衣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衬衣，下身则是一件粗糙的蓝色条纹长裤，看起来都像崭新的一样。

“你这身衣服是？”

“被封印那天穿的衣服。带我过去吧。”

和上次来这时不同，这次杜浅善小姐领我们进了地下室。

在阴凉空阔的走廊尽头，是一扇房间的门。

“那里面就是了，去吧。”

【愤怒恶魔】口吃着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面部肌肉紧绷在一起，好一会才说出重重的“谢谢”两个字。

随后她把门关上，一人走进宣泄室。

我站在里门不远处，静静透过这薄薄的间隔感受她发泄愤怒的声音。

房间里一开始只有轻轻的脚步声，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然后是猛的一声巨响，像是木制家具从高处摔到地面，接着传来玻璃板破碎的声响，再然后是类似弹珠撒满一地的弹跳声，不久后又变成弹珠被甩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的声音。

响动戛然而止，凑近只能听见特别沉重的脚步，一下又一下踏在地上。几秒后，似乎大量木板被劈开，木纤维撕碎，断裂，爆开......

传到耳中的声音逐渐模糊，大概是由于她走向了房间的深处。

但从地面传来的振动一次比一次强烈。

持续了20分钟左右，声音才终于停止下来。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那样凶猛的愤怒，我从不曾有过，相必未来也不会有。

刑尘和杜浅善小姐正交谈着什么。

她们就在离我几米的地方，但又是伸出手正好无法触及。

刑尘在500年前被封印的那天就已经明白了如何去自私，而我仍是自私这门学问的门外汉。

今日此行，我仍一无所获。

我看着刑尘，从未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如此之远。究竟，何时才能追赶上她的背影；何时，才能成为真正自私的人。

房间的门被打开，【愤怒恶魔】无声地跨过门槛。

她的身上没有沾上任何杂物，但衣服上满是木屑、玻璃渣和水渍。

“最后，谢谢你们。”

她缓缓走出地下室，站在入口处迟迟没有离开。在外面大厅的灯光下，留给我们一个微笑。

“真不用住在我这里吗？公寓还很空的。”

杜浅善小姐关上房间门，走上前最后一次询问。

“我才不...”她截住话，只是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喜欢一个人住在那片小地方。”

“嗯，这是你的自由。”

......

“刑尘，我要怎么样才能追上你呢？”

到家门口时，我道出憋了一路的心事。

“嗯？怎么了？”

“我还是，什么都理解不了。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刑尘的眼神忽然闪躲了一瞬，不过很快又严肃地看着我。

“你还是想成为一个自私的人，对吗？”

“当然。”

她投来往日那般微笑。

“我希望你能成为自私的人，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既然，你我二人的目标一样，那总有一天，我们的道路会相交的，不是吗？”

等到我们道路交汇的那一天，我方能真正和她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