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恶魔】（一）

周六的下午，我和刑尘像往常一样到街上去采购些东西。

“哟！”

身后传来几声叫喊，一开始我们并没有理会。

“嘿！”

叫喊声逐渐逼近至身后，越听越像是在叫我们。

顺着陌生声音的来源，我们回头看去，一人正双手插兜，直立着面向我们。

她戴着宽大的圆帽子，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黄色厚外套，敞开的外套里露出的一小截手臂说明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短袖衬衣。她的下装则是一件颜色偏深的蓝色牛仔裤，上面的破洞不像是出于某种设计目的。

从刚才开始，刑尘就一直将我往她身后拉。

“【绝望恶魔】和人类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况呢？”

她先一步提问。

“【愤怒恶魔】，你想干嘛？”

【愤怒恶魔】把插在兜里的手缓缓拿出来，伸直，摊开。

“放轻松点，我可不是圣者，没有恶意。”

她把帽子摘下，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把帽子戴回头上。

“已经500多年了啊...”

“你想说什么？”

刑尘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要来我家坐一会吗？对我们来说，碰见曾经同一个时代的人的机会，少之又少，对吧？”

刑尘回头看了看我。

“去看看吧，可以吗？”

我相信，【愤怒恶魔】不是坏人，就像【绝望恶魔】是个好人那样。

“嗯。”

【愤怒恶魔】带路的期间，我又将她这身行头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说得直白一点，活像一个乞丐。

由此可以推断出，杜浅善小姐还没有找到过她。

还有一点让我感到不解的便是，到目前为止，身为【愤怒恶魔】的她完全没有展露出任何与愤怒相关的特征，反而是冷静得过分。

我能从她身上学到些什么呢。

十几分钟后，我们落脚在街区角落里的一处石地。

黄色的石土上插入了四根细长的支柱，四根柱子的顶上撑着浅褐色的一块宽大的布，布料挂下来的部分充塞在几根细柱的周围，朝向我们的部分被剪出一条缝，待【愤怒恶魔】掀开缝隙摆手让我们一起进去时，我才意识到这便是她口中的“家”。

杜浅善小姐绝对还没有见过她。

“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弄点茶水。”

她的居所内大部分东西都还粘着灰尘，类似于家具的设施上几乎都有几条不自然的裂缝，两把椅子孤零零立在空地上。

“茶是干净的，放心吧。”

她递来的杯子出乎意料的洁净，茶水也确实是现泡的。

出于我的缘故，刑尘才会一同前来，现在她无所适从的样子提醒了我要赶紧把正事问完。

“你真的是【愤怒恶魔】吗？”

“如假包换。”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像会发怒的人？”

“人的愤怒不可能是一团永恒燃烧的火焰，怒火把某样事物燃尽之后便只剩一堆灰了，下次燃烧是什么时候无从得知。”

“曾经有什么让你非常生气的事情对吗？”

“如你所见，这是当然。”

她握着茶壶的那只手渐渐浮现几条青筋，茶壶的手柄上本不起眼的裂痕扩大着。

我只好不再问什么。

“能让我，帮助你吗？”

听见此话，她调侃似的笑着，把茶壶搁到了木柜上。

“你能帮我什么？”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她一时间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到我的跟前。

下一秒，刑尘拉开了我和她的距离。

“是人都有觉得不爽的事吧？”她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500年前，我被家人说教，他们不允许我把愤怒的一面展现出来，给我心里这头关不住的野兽强行加上锁铐。直到我变成恶魔，他们又畏畏缩缩地躲在圣者身后用手指我，批评我。你告诉我！这么久的愤恨，我去哪里发泄！”

吼声到余音回荡在这一亩三分地。

内心的想法无法一吐为快，那种窒息，我感同身受，也无能为力。

“我也许有办法。”刑尘站到我的身前。

“丽萨，给杜浅善打个电话。”

“杜浅善？！你叫圣者过来是什么意思？”

...

我给杜浅善小姐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她很快就赶到了这里。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杜浅善现在也是恶魔。”

“先不说我的事情，所以，刑尘是打算让我造那个？”

杜浅善小姐转向刑尘。

“对，那个绝对能帮到她。”

“行吧，不过要等一天左右，布置需要时间。”

“你们在说什么？”

从刚才开始，我就不明白她们的企划。

“宣泄室，就是把各种玻璃或者什么易碎的制品布置在一间屋子里，供有情绪需要的人交钱后肆意破坏。500年前这门生意非常火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当代的人们怎么想都不太可能需要这种东西。

“在宣泄室布置好之前，先来我的公寓住下吧，现在它专门用于安顿你们。”

“我不需要圣者，哪怕只是曾经的圣者可怜我。但是谢谢你们，宣泄室帮我大忙了。”

【愤怒恶魔】送走了客人，也就是我们。

想宣泄自己愤怒的想法确实可以称之为自私，但能否给我些许启发，还需要我近距离体会那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