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错位

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浮起，挣脱了沉重粘稠的黑暗。

星野晴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略带陌生的天花板——是高专医疗室那盏总是散发着柔和光线的顶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她眨了眨眼，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中似乎有很多纷乱的人影，有灼人的火光，有心口难以言喻的窒闷和悲伤……但具体是什么，却像被水浸过的墨迹，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痛苦。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身体传来一阵虚弱感，但并不剧烈，更像是大病初愈后的乏力。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星野晴转过头，看到家入硝子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一本医学杂志，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似乎熬夜了。

“硝子……”星野晴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硝子放下杂志，拿起一杯水递给她：“感觉怎么样？你也真是乱来，对付那种等级的咒灵，用得着把咒力透支到晕过去吗？要不是悟把你扛回来，你怕是要在训练场睡到天亮。”

训练？咒灵？透支？

星野晴捧着水杯，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她努力回想，好像是昨天下午的实战训练？她和悟对练来着？然后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好像白光一闪，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我不太记得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乱七八糟的。”

“正常，咒力透支有时会影响短期记忆。”硝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醒了就没事了，休息半天，下午的课别迟到。”

硝子说完，便打着哈欠离开了医疗室。

星野晴靠在床头，慢慢喝着水，环顾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和她记忆中没有任何不同。她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和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是同期，她的术式是【生命馈赠】，虽然使用过度会让自己虚弱，但大家都很照顾她。

可是……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总觉得有点点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哗啦一声大力拉开。

一个白色的脑袋探了进来，那张俊美得近乎嚣张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仿佛对全世界都不耐烦的表情。

“哟，醒了啊。”五条悟双手插在裤袋里，迈着长腿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也太逊了吧？老子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星野晴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感似乎被填满了一些。她习惯性地鼓起脸颊，小声反驳：“才不是！肯定是悟你又滥用【苍】了！”

“哈？明明是你自己控制不好咒力！”五条悟凑近她，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如同无限延伸的晴空，“要不要现在再去训练场证明一下？”

被他这样近距离盯着，星野晴的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不要！硝子说要我休息！”

看着她又怂又忍不住反驳的样子，五条悟像是被取悦了，得意地勾起嘴角，伸手习惯性地想去揉她的头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星野晴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一个极其短暂的、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同样是这只手，在瓢泼大雨中，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拂开她脸颊上湿透的头发……

那感觉好奇怪。

五条悟的手顿在了半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他歪了歪头，墨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怎么了？”

“没、没什么。”星野晴猛地摇头，把那奇怪的感觉甩开，“就是觉得悟你今天看起来……”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他，“好像特别年轻？”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傻话？悟不一直都是这副少年模样吗？虽然性格恶劣，但确实是和她同岁的dk啊。

五条悟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慵懒：“你果然是睡糊涂了吧？还是说……”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促狭，“终于发现老子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以至于时间都在我面前停滞了？”

“自恋狂！”星野晴红着脸啐了一口，心底那点异样感也被他这熟悉的臭屁模样冲散了。

是啊，肯定是做梦做糊涂了。悟就是悟，硝子就是硝子，杰就是杰，她是他们的同期，一切都没有变。

那些模糊的、痛苦的梦境，大概只是咒力透支后的幻觉吧。

她轻轻舒了口气，将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压下。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摇曳，是一切悲剧尚未发生之时。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已然悄然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