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慈悲？
尽管五条悟表面上依旧漫不经心，但高专内部以及星野晴周围的警戒级别，在他无声的授意下被悄然提升。星野晴自己也努力从那个恐怖噩梦中挣脱，更加专注于训练，试图用疲惫麻痹那潜藏在心底的不安。然而，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充满杀意的面孔，如同烙印，时时在她脑海中闪现。
五条悟没有将那晚小巷相遇的事情告诉星野晴。在他看来，那个小笨蛋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成长，而不是更多的恐惧和混乱。他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同时动用了更多资源和渠道，开始追查与“时空”、“镜像”相关的禁忌术式或咒物记录。
就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一个看似普通的护送任务，成为了风暴汇聚的焦点。
任务内容是将一件封印着不明咒力波动的古老咒物，从东京都内的一处秘密仓库，转移至咒术高专的忌库进行永久封存。任务等级被评定为一级，由于咒物性质不明且可能引来觊觎，由五条悟亲自带队，而星野晴则因为其特殊的治愈能力被指定为随行支援，以防转运过程中出现意外反噬。
“只是搬个东西而已，放轻松啦，小星野~”前往仓库的车上，五条悟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用轻松的语调说着，“就当是课外教学，见识一下咒术界的‘古董’。”
星野晴坐在后座，双手紧张地交握着。“是，五条老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能和五条老师单独出任务，她心里有些隐秘的开心，但一想到那件未知的咒物，以及近期发生的种种怪事，又难免忐忑。
任务前半段异常顺利。他们轻松进入守卫森严的仓库，拿到了那个被多重符咒封印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木盒入手冰凉，即使隔着封印，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一种沉寂却不容忽视的扭曲力量。
“好了，东西到手，打道回府——”五条悟随手抛了抛那个木盒，仿佛那只是个普通的快递包裹。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仓库大门，准备登上辅助监督的车时，五条悟的脚步顿住了。他脸上的随意神色瞬间收敛，微微侧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望向前方街道的拐角处。
“哎呀呀，看来今天的‘课外教学’，要临时增加一点……互动环节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被麻烦找上门的不爽。
星野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
一个穿着袈裟的熟悉身影，缓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黑发，额头上醒目的缝合线，脸上挂着那种悲悯与冷漠交织的、令人不适的微笑。
夏油杰。
“悟，真是巧啊。”夏油杰的声音温和醇厚，目光却越过五条悟，直接落在了他身后、因为紧张而脸色发白的星野晴身上，“还有……星野小姐。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五条悟上前一步，完全将星野晴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夏油杰的视线。他单手插袋，另一只手依旧随意地拿着那个封印木盒，语气轻佻却带着冰冷的警告：“杰，你的‘巧遇’总是这么令人倒胃口。怎么，是对这个旧木头盒子感兴趣，还是……对我可爱的学生，依旧贼心不死？”
夏油杰对于五条悟的嘲讽不以为意，他的目光依旧试图穿透五条悟的阻挡，落在星野晴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审视古董般的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怀念的复杂情绪。
“我对注定腐朽的‘物’没有兴趣。”夏油杰淡淡地说，目光最终回到了五条悟手中的木盒上，又缓缓移开，再次聚焦于他身后，“我只是，感受到了一位‘故人’的气息，特来确认一下。看来，她体内的‘种子’，比我想象中发芽得更快一些。”
“种子？”五条悟挑眉，“你说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还是那个拿着刀喊打喊杀的冒牌货？”
他故意抛出信息，试图观察夏油杰的反应。
夏油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满足感：“哦？你已经见到‘彼端’的投影了吗？不愧是悟。看来‘钥匙’已经开始转动，被遗忘的回廊，终将重现于世。”
他的话语如同谜语，却让星野晴浑身发冷。“彼端”？“投影”？“钥匙”？这些词语与她最近的噩梦和五条老师隐约的探查联系在一起，指向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的真相。
“我不管什么回廊不回廊，”五条悟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开始散发出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杰，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她远点。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把我们之间的旧账，连本带利地清算干净。”
强大的咒力在五条悟周身凝聚，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夏油杰在这样恐怖的威压下，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周身也开始弥漫出阴冷的咒力波动，几只形态狰狞的咒灵在他身后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清算？悟，你还是这么天真。”夏油杰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有些因果，一旦种下，就无法轻易斩断。我放她一条生路，抹去她的记忆，让她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十余年，这已是我最大的慈悲。但现在，‘时机’将至，她注定要回归她本该在的位置。这不是你，或者我，能够阻止的。”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星野晴耳边炸响。
放她一条生路……抹去记忆……普通人……
那些模糊的梦境碎片——燃烧的宅邸、哭喊、温和的少年声音——变得清晰无比，那个少年就是夏油杰，是他毁灭了一切吗？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源自记忆深处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住，脸色惨白如纸。
五条悟感受到了身后少女的颤抖，眼神彻底冰冷下来。
“你的‘慈悲’，真是令人作呕，杰。”
战斗一触即发。
然而，夏油杰却在此刻收敛了咒力，那些蠢蠢欲动的咒灵也重新隐入阴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五条悟护在身后、摇摇欲坠的星野晴，眼神复杂难明。
“今天不是时候，悟。”夏油杰缓缓后退，“我只是来打个招呼，顺便……提醒一下星野小姐。当‘门’完全开启，当‘真实’与‘镜像’交汇之时，希望你还记得，是谁给了你这十余年的‘安宁’。”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融入街角的阴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压迫感骤然消失。
五条悟没有去追，他只是转过身，看向几乎虚脱的星野晴。
五条悟看着她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
“别怕，杰那个人，脑子早就坏掉了。他的逻辑，正常人无法理解。”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继续说道：“但是，星野晴，你给我听好了。”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无论那个疯子说了什么，现在的你，是东京咒术高专的一年级生，是我五条悟的学生。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由你现在的选择塑造，而不是由那个渣滓所谓的‘慈悲’或者狗屁的‘注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星野晴混乱的心上。她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他话语中那股强大到足以对抗一切宿命的力量。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但这一次，不仅仅是恐惧和悲伤。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那个封印着咒物的木盒塞进她手里。
“拿好，这可是任务目标。走了，回去了。”
他转身，率先朝车子走去，背影散漫，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杀意与谜团的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星野晴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盒，仿佛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看着五条悟的背影，用力擦干眼泪，快步跟了上去。
夏油杰的话如同魔咒，在她心中种下了更深的恐惧与疑惑。
但五条悟的话，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光。
她的过去是一片血腥的迷雾，她的未来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牵引向未知的深渊。
但现在，她只想紧紧跟着前方的身影。
至少此刻，他的身边，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而坚固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