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色渐深，月亮爬上了树梢，清辉洒在院子里，地上铺了一层银霜。米酒喝得差不多了，鱼汤也见了底，孩子们困得打哈欠，被各自的家人领回了家。

沈忠收拾着碗筷，周老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哼起了江南小调。云舒起身告辞，沈砚辞起身相送。两人沿着溪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今日多谢云姑娘的米酒，滋味甚好。”沈砚辞打破了沉默。

“不过是自家酿的，公子不嫌弃就好。”云舒轻声说道，“周老伯的故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哦？”沈砚辞看向她。

“我亡夫在世时，也喜欢听这些江湖故事。”云舒的声音低了些，“他是个货郎，常年走南闯北，每次回来，都会给我讲路上遇到的趣事，说等攒够了钱，就带我去看看长江的壮阔，去看看塞外的风沙。”

沈砚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有些往事，说出来便是一种释放。

“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云舒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很快平复下来，“不过现在也挺好，守着茶园，守着邻里，日子安稳。”

“安稳便是福。”沈砚辞轻声说道，“就像这溪水，看似平淡，却能滋养一方土地；寻常日子，看似琐碎，却藏着最真切的温暖。”

云舒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动容。月光下，沈砚辞的眉目清隽，眼神温和，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定。

走到云舒家的院门口，她停下脚步，说道：“公子回去吧，夜色凉了。”

“好。”沈砚辞点点头，“云姑娘也早些歇息。”

看着云舒走进院子，关上院门，沈砚辞才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溪水潺潺，虫鸣唧唧，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他想起云舒的话，想起亡夫的约定，心中有些怅然，却也为她如今能安稳度日而欣慰。

回到小院，沈忠已经收拾妥当。沈砚辞走进书铺，点亮油灯，案上还放着未抄完的书稿。他坐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却没有立刻下笔。脑海中浮现出今日的种种：茶园里的清香，溪畔的蝉鸣，周老伯的故事，云舒的浅笑，还有阿沅摆渡时的身影。

这些平淡的片段，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他在溪山镇的日子，温润而明亮。他忽然觉得，科场失意或许并非坏事，若不是如此，他怎会来到这溪山镇，遇见这些善良的人，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

他低下头，笔尖落在纸上，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墨色在宣纸上晕开，一如他此刻的心境，平和而舒展。

……

夏去秋来，溪山镇被染上了一层金黄。稻田里的稻子成熟了，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随风摇曳，翻起金色的波浪。镇上的人们忙着收割稻谷，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沈砚辞的书铺生意比往日好了些，不少学子趁着农闲，来这里借书、问学。他每日依旧读书、抄书，闲暇时便去田埂上散步，看村民们收割稻谷，听他们谈论今年的收成，心中也跟着生出几分欢喜。

云舒的茶园在秋日里显得格外清幽，茶树褪去了夏日的翠绿，换上了深绿的衣裳。她趁着秋日晴朗，翻整着茶园的土地，为来年的春茶做准备。沈砚辞时常去帮忙，两人一起除草、松土，默契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