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七号研究所

夏冬青的指尖还沾着档案袋上的潮意，指腹摩挲着封皮“第七研究所”那行蓝黑墨水字——墨色早浸进纸纤维里，像陈年茶渍般发暗。他坐在便利店的台阶上，背包扔在脚边，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妹妹冬玥的旧怀表。怀表壳子磨得发亮，表盖里夹着她七岁的照片：羊角辫翘着，笑出小虎牙，背景是小学门口的梧桐树。

娅倚着门框抽烟，火光在她眼底跳。她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低，遮住半张脸，只有星月玉佩在领口闪着淡金光泽。“城郊旧厂区，87年关停的保密单位，研究‘超自然介质’。”她弹了弹烟灰，火星子掉进夜色里，“我查过档案，当年研究所爆炸，二十三个研究员全没了——包括赵吏。”

夏冬青的手猛地攥紧怀表，金属壳突然发烫，像块刚从煤炉里夹出来的炭。他“嘶”地抽气，赶紧翻开表盖，只见背面原本模糊的铅笔字竟清晰成一行：**第七研究所·302室**。字迹歪歪扭扭，像冬玥小时候攥着铅笔的模样。

“娅……”他声音发颤，把怀表举到路灯下，“冬玥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这？”

娅的瞳孔缩成针尖，指尖碰了碰怀表——阴气顺着指缝钻进来，不是怨鬼的寒，是冥界特有的息。她掐灭烟，拽起夏冬青的胳膊：“上车，现在就去。”

城郊的风裹着枯草屑砸在车窗上，夏冬青盯着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右眼下方的朱砂痣泛着淡红，像颗没擦干净的血珠。娅的车开得像疯了，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尖叫，最后在一道锈死的铁门前刹住。

铁门上方的牌子断成两截，“第七研究所”的“第”字挂在铁丝上晃，漆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锈。娅伸手推铁门，指节抵着冰冷的铁，神力流转间，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某种巨兽的喘息。

研究所的主楼像座被遗忘的墓碑，墙面剥落的红砖上还留着“科技兴国”的褪色标语。夏冬青跟着娅走进大厅，天花板的日光灯忽明忽暗，电流声“滋滋”刺耳朵。他的幽冥眼突然发烫，右眼余光里掠过道白影——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背对着他，手里攥着本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

“赵吏！”他脱口而出，往前跨了一步。白影却突然碎成光斑，散在满是裂痕的水泥地上。娅拽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是残留的执念，当年的研究员。”

走廊里飘着霉味与铁锈混着的怪味，地面散落着破碎的玻璃试管，管壁上凝着暗褐色痕迹。夏冬青弯腰捡起个工作牌：塑料壳裂了，照片里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嘴角勾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正是赵吏！工作牌上的编号刺眼：**0715号研究员·赵吏**。

“他以前是科学家？”夏冬青的手在抖，把工作牌翻来覆去看，“我以为他生来就是摆渡人……”

娅没说话，指尖抚过工作牌上的照片，指腹沾了点灰尘。走廊深处传来滴水声，“嗒、嗒、嗒”，像有人用指甲敲铁皮。夏冬青的幽冥眼亮起幽蓝光，看见转角处站着个穿白大褂的鬼魂：脸被烧伤，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正朝他们缓慢招手。

“他没有恶意。”夏冬青拽了拽娅的袖子，跟着鬼魂往走廊深处走。鬼魂停在“所长办公室”门前，指了指办公桌抽屉，随后穿墙消失——穿过墙时，他的身体像被揉碎的纸，飘出几点青灰。

抽屉没锁，夏冬青拉开时，铁锈屑掉在掌心。里面躺着本磨破角的日记，封皮写着**1985-1987研究所工作日志**。他翻开第一页，钢笔字歪歪扭扭：

*7月15日，晴。新来的小赵研究员盯着阴阳镜看了三小时，问我“这镜子能照到冥界吗”。疯疯癫癫的，倒有意思。*

翻到87年5月23日那页，字迹突然潦草得像鬼画符，墨渍晕开像血：

*实验炸了！那东西冲出来，小赵说它是“冥界裂缝”，要用魂气封。他把自己的魂珠塞进玻璃罐，笑着说“要是有人找到这，帮我还回去”——然后他就不见了！血顺着楼梯流，像条红蛇……*

夏冬青的喉咙发紧，日记里夹着把黄铜钥匙，刻着“302”。这时怀表又烫起来，表盖自动弹开，照片里的冬玥突然动了——她蹲在研究所走廊里，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罐里蓝液晃着，抬头笑：“哥哥，来找我呀。”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慢，像踩在棉花上。夏冬青回头，冥王阿茶正站在门口，黑色长裙拖在地上，像摊化不开的夜。她手里的魂珠转着青光，照得她的脸像浸在水里的纸：“夏冬青，你终于找到这了。”

娅瞬间挡在夏冬青身前，星月玉佩浮到掌心，金光照得阿茶的影子缩了缩：“你跟踪我们？”

“我是冥王，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阿茶笑了，魂珠抵在夏冬青右眼旁，凉意像根细针，“赵吏的残魂在302室——那是他当年封印裂缝时，掉在罐子里的。”

夏冬青的呼吸顿住：“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的幽冥眼是开幽冥祭坛的钥匙，赵吏的残魂是钥匙齿。”阿茶的指尖划过他的朱砂痣，“没有他，你打不开祭坛；没有你，他活不了。”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爆炸声！整栋楼都在抖，灰尘从天花板掉下来，迷了夏冬青的眼。阿茶的魂珠突然暴涨青光：“是安倍邪一，他跟着你们来了！”

走廊里传来鬼魂的嘶吼，像指甲刮过黑板。娅把夏冬青往楼梯口推：“去302室拿残魂，我挡住他们！”她的连帽衫裂开道口子，肩膀渗着血，星月玉佩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夏冬青攥着钥匙往302跑，走廊的灯全灭了，只有幽冥眼的幽蓝光劈开黑暗。302室的门虚掩着，他撞进去时，鼻尖钻进股腐味——像旧书泡在水里的味道。墙角的铁箱落满灰，钥匙插进去时，锁芯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打开了某个尘封二十年的秘密。

铁箱里躺着个玻璃罐，罐身缠满黄符，里面装着半罐蓝液，液中漂浮着一缕黑雾——像条被困的蛇，正贴着罐壁游动。夏冬青的心跳快得要蹦出来，他认出那雾气的气息：是赵吏的！

他伸手抱罐，指尖刚碰到玻璃，幽冥眼突然剧痛！眼前闪过碎片般的记忆：赵吏穿着白大褂，把魂珠塞进罐里，对着镜头笑：“冬青，如果有天你找到这，记得把罐子带回去——我在便利店等你。”

走廊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夏冬青把罐子塞进怀里，转身往门口跑。刚到走廊，就看见娅被一群鬼魂围在中间：那些鬼魂都是当年的研究员，眼睛发红，嘴角流着黑血，指甲尖得像刀。安倍邪一站在后面，穿绣符和服，手里的骷髅折扇指着夏冬青：“把残魂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夏冬青的幽冥眼亮起，幽蓝光从指尖射出去，打在最前面的鬼魂身上。鬼魂发出惨叫，倒在地上化成青烟。安倍邪一的脸扭曲了：“你居然能操控幽冥眼？！”

娅趁机挥出一道金光，劈在安倍邪一肩膀上。他惨叫着后退，折扇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血符：“夏冬青，你等着！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当我的法器！”说完，他化作黑烟消失，那些被操控的鬼魂也跟着散了。

夏冬青跑到娅身边，她靠在墙上喘气，脸上沾着血，却笑着说：“拿到了？”

夏冬青掀开衣服，玻璃罐还在怀里，黑雾正贴着罐壁画圈，像在打招呼。他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拿到了，娅，我们找到赵吏了。”

阿茶走过来，看着罐里的黑雾，魂珠的青光柔下来：“要集齐所有残魂，还得去1937年的万人坑——那里有赵吏的另一缕魂，还有你妹妹的真相。”

夏冬青的身体一震，抓住阿茶的手腕：“冬玥的真相？她是不是还活着？”

阿茶没回答，只是指了指他怀里的怀表。夏冬青掏出来，表盖里的照片又变了：冬玥蹲在万人坑的土堆上，手里拿着个和眼前一样的玻璃罐，对着镜头笑：“哥哥，我等你。”

风从走廊吹进来，卷着夏冬青的头发。他抱着玻璃罐，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很圆，像冬玥小时候吃的糯米饼。娅伸手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冷，但很稳：“我们明天就去万人坑。”

夏冬青点头，低头看着罐里的黑雾，轻声说：“赵吏，我们回家。”

远处传来赵吏的声音，像从便利店的方向飘过来：“冬青，谢谢。”

夏冬青笑了，把罐子抱得更紧。月光洒在他脸上，幽冥眼的蓝光慢慢暗下去，只剩朱砂痣在夜里闪着淡红，像颗未凉的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