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往生咒的线索

便利店的挂钟指针刚划过十一点,玻璃门上的雨珠就连成了线,把街对面的霓虹灯揉成一团暧昧的光。夏冬青蹲在储物间的纸箱前,指尖碰到一本裹着蓝布的旧书——书脊上的“幽冥录”三个字沾着陈年的灰,像赵吏从前抽烟时落在袖口的烟灰。他把书抱出来,刚翻开第一页,右眼就突然发烫。

“又疼了?”娅的声音从柜台后飘过来,她正擦着赵吏留下的白瓷茶盏,指尖泛着淡金的微光——那是上午帮巷口阿婆修漏雨的屋顶时,没褪尽的神力。夏冬青揉着右眼抬头,看见储物间的门框上站着张强:破军装的袖口还滴着虚拟的雨,怀里的家书被攥得皱巴巴的,边角泛着旧旧的黄。

“夏先生……我想起点事儿。”张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飘得很慢,“我爹生前说过,村里的普济寺有个慧明和尚,会念往生咒,能让冤死的人安心走。”他伸手摸了摸家书的封面,指腹穿过纸页,却还是固执地重复这个动作,“我娘病的时候,和尚给过她一道符,说能保平安……可我没来得及带回去。”

娅的茶盏顿在半空,水纹里映出张强模糊的脸。她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夏冬青怀里的《幽冥录》——蓝布封皮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普济寺在西郊,荒废快十年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去过,庙门口的老槐树还在,树洞里塞满了红布条。”

夏冬青翻开《幽冥录》,第一页就夹着张残纸:朱砂画的往生咒符文扭成蛇一样的曲线,旁边是赵吏的笔迹,钢笔字渗进纸页里,带着股子烟味:“慧明和尚圆寂前,把超度万人坑怨魂的遗书藏在佛塔第三层。”他的手指发抖,指腹蹭过“万人坑”三个字——那是张强提过的1937年战场遗址,埋着几百个没来得及回家的士兵。

“我们明天去普济寺。”夏冬青把残纸小心夹回书里,口袋里的怀表硌得胸口发疼,里面妹妹的照片泛着暖光,“张强等了八十年,总该让他见着娘。”他站起来,膝盖碰到纸箱,里面滚出个生锈的铁盒——是赵吏从前装烟的,打开来,里面躺着半根没抽完的烟,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往生咒要配镇魂铃,铃在普济寺的香炉底下。”

娅接过铁盒,指尖摩挲着盒盖上的刻痕——那是赵吏用刀刻的“444”,边缘已经锈成了褐色。她抬头时,夏冬青正望着玻璃门上的雨帘,右眼的朱砂痣泛着淡红的光,像某种正在觉醒的信号。“我跟你去。”她把铁盒塞进他的背包,“普济寺的阴气重,你那只眼睛……”

“我能扛住。”夏冬青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妹妹的脸在玻璃罩里模糊起来,像被雨水打湿的照片,“再说了,有你在。”他抓起柜台上的伞,那是赵吏的旧物,伞骨上刻着细碎的符文,撑开时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像赵吏从前转椅子的动静。

两人刚走到店门口,张强突然喊了一嗓子:“夏先生!”他的鬼体已经开始透明,却还是扑过来抓住夏冬青的袖子——指尖穿过布料,却带起一丝凉意,“我家书里夹着半块平安符,是慧明和尚给的……在我上衣口袋里!”夏冬青愣了愣,伸手摸向张强的军装口袋,居然真的碰到了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莲花,右下角写着“普济寺慧明”。

雨丝斜着打在伞面上,娅走在夏冬青右边,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自己的肩膀浸在雨里。夏冬青低头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莲花纹路里藏着颗细小的朱砂点,像他右眼的痣。“你说,赵吏是不是早知道这些?”他轻声问,“不然怎么会把《幽冥录》留在这里?”

娅没说话。风卷着雨丝钻进伞下,她伸手把夏冬青的衣领往上拉了拉,指尖碰到他脖子里的星月玉佩——那是她昨天偷偷挂上去的,天界的护身符,能挡三魂七魄的阴气。夏冬青摸了摸玉佩,玉质温凉,上面的星月纹路泛着微光,像娅眼睛里的星子。

西郊的普济寺隐在雨雾里,老槐树的枝桠伸得很远,树洞里的红布条在风里飘着,像无数只举着的手。夏冬青站在庙门口,仰头看着斑驳的“普济寺”匾额,右眼突然剧烈疼痛——他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寺门后站着个穿灰色僧袍的老人:光头,眉须皆白,手里拿着串佛珠,佛珠的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往生咒的符文。

“慧明和尚?”夏冬青轻声喊。老人笑了,佛珠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发出清凌凌的响:“终于来了,带幽冥眼的年轻人。”他转身往寺里走,僧袍的下摆扫过青苔,“佛塔里的遗书,等了你八十年。”

娅拽了拽夏冬青的袖子,指尖的神力突然暴涨——她看见寺后的竹林里,有股黑色的阴气在游走,像某种蛰伏的蛇。但夏冬青已经跟着老人往佛塔走了,他的背影在雨里显得单薄,却带着股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像当年赵吏把他从医院带出来时,那种明明害怕却偏要往前凑的模样。

佛塔的楼梯很陡,每一步都踩着陈年的灰尘。夏冬青走到第三层,看见墙角的砖缝里塞着个铁盒——和赵吏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打开铁盒,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是毛笔写的,带着股檀香味:“往生咒能渡冤魂,却渡不了执念;万人坑的怨魂,在等一个能看见他们名字的人。”纸的背面,粘着张旧照片:一群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老槐树下,其中一个正是张强,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怀里抱着本崭新的书。

夏冬青的手开始发抖,怀表在口袋里发烫,妹妹的照片突然清晰起来——照片里的小冬玥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个玻璃弹珠,弹珠里映着棵老槐树,树洞里塞着红布条。他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摇晃,其中一条红布条飘进来,落在他脚边——上面写着:“夏冬青,你的妹妹,在万人坑等你。”

娅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急:“冬青,快下来!竹林里的阴气……”但夏冬青已经听不到了,他盯着红布条上的字,右眼的疼痛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的记忆:小冬玥的哭声、医院的消毒水味、赵吏的声音在耳边说“她没死,只是被藏起来了”……

佛塔外的雨突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老槐树上。夏冬青把红布条收进怀里,转身往楼下走,脚步比之前更稳。娅在楼梯口等着他,看见他眼里的光,突然就放心了——那是从前赵吏面对厉鬼时的眼神,带着股子温柔的狠劲,像在说“我不会输”。

两人走出寺门时,老槐树的树洞里,另一根红布条飘了出来,上面写着:“安倍邪一的人,在找往生咒。”风把布条吹向远处的黑暗,夏冬青望着那个方向,摸了摸怀里的《幽冥录》——书里的往生咒符文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而便利店的储物间里,赵吏的旧风衣挂在衣架上,衣角突然动了动——像有人轻轻碰了一下。风衣的口袋里,躺着半块平安符,和张强的那块一模一样,上面的莲花纹路里,藏着颗小小的朱砂痣。

本章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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