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衣学姐（下）

夏冬青蹲在墙根，手电筒的光顺着抓痕里的“救我，林薇”慢慢移动。指尖蹭到一道深褐色的裂痕，是林薇用指甲刻进去的——指甲盖的碎屑还嵌在墙灰里，像片风干的花瓣。他想起林薇记忆里那双手，被霸凌者踩在洗手池上时，指甲缝里全是血，现在连刻进墙里的求救信号，都干成了褪不去的疤。

“冬青。”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拽着黄头发男生的衣领把人提起来，金光映得男生脸煞白，“他说，林薇的尸体在顶楼储水箱后面。”

夏冬青猛地站起来，怀表在口袋里硌着腰——是冬玥的照片在发烫，像小时候她攥着他的手说“哥哥，要帮小朋友哦”。他抹了把脸，把怀表贴在胸口，转身往楼梯口走：“去顶楼。”

顶楼的门被铁链锁着，锁孔里塞着半截已经发黑的口香糖。娅指尖凝聚金光，轻轻一弹，铁链“咔嗒”断成两截，锈屑落在地上，扬起细小的灰。推开门时，风裹着潮湿的霉味涌进来，储水箱的铁皮外壳上爬满了青苔，水管滴着水，“滴答”“滴答”，像林薇的眼泪。

夏冬青的手电筒照向储水箱后面——蜘蛛网挂着碎布，是林薇生前穿的白连衣裙，布料已经烂成了丝，沾着暗褐色的血渍。他蹲下来，指尖掀开碎布，下面压着本笔记本——封皮是天蓝色的，和林薇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页角卷着，边缘沾着泥。

“这是林薇的。”夏冬青的声音发颤，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我看见小棠被他们推搡，我要告诉老师，不然下一个就是她。”后面跟着几行被泪水晕开的字，“如果我不见了，求你帮我告诉警察……”

突然，风卷起笔记本的页，“哗啦”翻到中间——夹着张照片，是林薇和小棠的合影，两个女生抱着书本笑，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林薇的发梢上，像层金粉。夏冬青的右眼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记忆，是林薇的情绪——她抱着笔记本躲在储水箱后面，听见霸凌者的脚步声远去，用最后一口气写下“救我”，然后黑暗淹没了她的眼睛。

“林薇？”夏冬青对着空气轻声喊，手电筒的光扫过储水箱的阴影，那里飘着个红色的影子。

是林薇。她的连衣裙变得干净了些，长发不再遮住脸，眼睛里的血丝退了，像生前那样，带着点害羞的笑。她飘到笔记本旁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声音像落在花瓣上的雨：“那是我和小棠第一次一起去图书馆，她帮我占了靠窗的位置。”

夏冬青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小时候生病的冬玥：“我们会把这个交给警察，他们会帮你。”

林薇的影子慢慢靠近，指尖掠过夏冬青的手背——这次不是凉的，是温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哥哥，谢谢你。我好像……不冷了。”

娅站在门口，望着天边的鱼肚白，金光收进指尖。她看见林薇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变成点光，飘向窗外的桂树——那里有片花瓣落下来，正好落在夏冬青的肩膀上，像林薇的告别。

黄头发男生缩在墙角，盯着笔记本，喉咙动了动：“我、我知道他们把林薇的手机埋在哪……在操场的梧桐树下，用砖压着。”

夏冬青站起来，把笔记本塞进背包，怀表在胸口贴着，冬玥的照片暖得像小太阳。他望着林薇消失的方向，轻声说：“我们走。”

下楼的时候，夏冬青回头看了眼储水箱后面的碎布——风把碎布吹起来，像林薇的裙摆，在晨光里轻轻飘着。娅递给他一瓶水，他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像林薇最后那声“谢谢”。

操场的梧桐树下，黄头发男生蹲在地上，用石头撬开砖——下面埋着个粉色的手机，屏幕碎了，电池鼓起来，却还能开机。夏冬青翻开手机相册，里面全是林薇的照片：图书馆的阳光、食堂的包子、小棠送的发夹……最后一张是她对着镜子笑，配文：“明天要告诉老师，不能让他们再欺负人了。”

娅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夏冬青坐在梧桐树下，摸着手机的外壳——上面还沾着泥土，像林薇生前的温度。他想起林薇最后说的“不冷了”，想起冬玥小时候说“哥哥的手好暖”，突然觉得右眼的朱砂痣不再发烫，而是像颗星星，照亮了他要走的路。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夏冬青望着天空，晨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像林薇的手，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