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衣学姐（上）
凌晨四点的风裹着腐叶味钻进便利店，夏冬青靠在收银台边，指尖还沾着王奶奶茶叶蛋的余温。他把怀表贴在胸口，听见冬玥的笑声像蚊子哼——不是幻听，是表盖里夹着的发丝，被风掀起时擦过玻璃的轻响。娅在货架前整理泡面盒，指尖掠过赵吏留下的旧T恤，咖啡渍的印子在荧光灯下泛着褐红，像滴干了的血。
玻璃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穿浅蓝校服的女生跌进来，膝盖磕在门槛上，渗出的血混着泥点，在瓷砖上晕开小朵红花。她攥着夏冬青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哥哥，救救小棠！她、她去了旧教楼，说要找红衣学姐……然后就没消息了！”
夏冬青的右眼猛地烧起来。他盯着女生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额角的汗顺着颧骨往下流，而右眼的朱砂痣像颗烧红的煤球，烫得他眼眶发疼。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穿白裙子的女生蜷缩在楼梯间，双手抱头，眼泪把作业本浸得皱巴巴的。她的身后，有个红色的影子飘过来，长发扫过她的肩膀，像条冰凉的蛇。
“小棠……是短头发，戴银框眼镜？”夏冬青脱口而出。
女生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室友……我们赌输了，她要去旧教楼拍红衣学姐的照片……”
娅的手按在夏冬青的肩膀上，指尖的凉意压下他的燥热：“旧教楼在哪？”
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大学后门的梧桐树下。旧教楼的轮廓在雾里模模糊糊，像座倒扣的棺材。墙面爬满常春藤，叶片上凝着露水，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像林薇的眼睛。夏冬青摸了摸右眼，朱砂痣的温度快渗进骨头里，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喊：“来呀，来救我呀。”
旧教楼的门挂着半截铁链，锁孔里塞着皱巴巴的纸巾。夏冬青推开门，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有人在尖叫。楼梯上有串湿漉漉的脚印，是小棠的白色运动鞋印，鞋尖朝着三楼，像在指引他们往上走。
“冬青，小心。”娅的指尖泛起金光，照亮了楼梯转角的蜘蛛网——网上沾着片红色的布料，像从连衣裙上撕下来的。
三楼的走廊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斑驳的墙灰，上面有几道深褐色的抓痕，像有人用指甲抠过。夏冬青的右眼突然炸开，无数碎片般的记忆涌进来：穿白连衣裙的林薇抱着笔记本，脚步轻快地走在走廊里；几个染黄头发的女生拦在她面前，把她的笔记本抢过来，撕成碎片；“多管闲事的贱人”，她们推搡着她进了厕所，她的头撞在洗手池上，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裙角；最后，她们把她的尸体拖到顶楼，扔在储水箱后面，“反正没人会来这里”。
夏冬青的喉咙发紧。他扶着墙，指尖沾到墙上的抓痕——是干了的血，呈暗褐色，像林薇的眼泪。
突然，风卷着碎玻璃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娅挥了挥手，金光挡住玻璃，碎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夏冬青抬起头，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边，飘着个红色的影子。
是林薇。她的红色连衣裙沾着泥点，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红肿的，布满血丝，眼尾还挂着一滴泪。她的脚离地面有一寸远，裙摆随着风轻轻摆动，像株在水里泡烂的花。
“不要过来！”林薇的声音像指甲划过玻璃，尖锐得让人耳朵疼，“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来欺负我的！”
娅往前迈了一步，金光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我们没有恶意，是来帮你的。”
夏冬青却绕过娅，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右眼还在烧，但这次不是疼痛，是种熟悉的共鸣——像冬玥小时候哭着扑进他怀里，说“哥哥我疼”。他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掀开表盖，冬玥的照片在金光下泛着暖黄：“林薇，我妹妹也叫冬玥，她以前也被欺负过。我知道那种疼，像有人在心里扎针。”
林薇的动作顿了顿。她慢慢飘过来，长发拂过夏冬青的手背，凉丝丝的，像块冰。她盯着怀表里的照片，声音突然软下来：“她……很可爱。”
“她已经走了。”夏冬青的喉咙发哑，“但我没来得及帮她。所以这次，我想帮你。”
林薇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快要碰到夏冬青的脸，却突然缩回去，像怕烫到：“他们说我多管闲事……小棠被欺负的时候，我想告老师……然后他们就……”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疼，真的很疼，哥哥。”
夏冬青的眼泪掉下来。他伸手想去碰林薇的手，却穿过了她的指尖——像碰了一团雾。他轻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告诉我，是谁害了你？我帮你讨回来。”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几个男生拿着手电筒晃过来，光束照在林薇身上，她的影子一下子变得扭曲：“是他们！是他们！”
领头的男生染着黄头发，脖子上挂着银色项链——和林薇记忆里的霸凌者一模一样。他看见夏冬青和娅，愣了愣：“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林薇的怨气突然爆发，红色的雾气从她身上涌出来，裹住了黄头发男生。他尖叫着往后退，手电筒掉在地上，光照在他脸上，全是恐惧：“别过来！别过来！”
“林薇，住手！”夏冬青喊出声，“你会魂飞魄散的！”
林薇的身体顿了顿。她望着夏冬青，眼里的怨恨慢慢退去，只剩下深深的悲伤：“哥哥，我好冷。”
雾气散了。林薇的影子变得透明，她望着黄头发男生，轻声说：“我要你告诉警察，你做了什么。”然后，她转身飘向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黄头发男生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娅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指尖的金光映在他脸上：“明天去警察局自首，否则——”她指了指窗户，“她会每天来找你。”
夏冬青望着窗户的方向，右眼的温度慢慢降下来。他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光照在墙上的抓痕上，突然发现抓痕里藏着几个字——“救我，林薇”。
回去的路上，夏冬青一直攥着怀表。娅走在他旁边，没有说话。风里飘着桂花香，是校园里的桂树开了，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林薇的眼泪。
“娅，”夏冬青轻声说，“我们能帮她吗？”
娅望着远处的便利店，灯光还亮着，像盏永不熄灭的灯：“能。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帮她洗清冤屈。”
夏冬青摸着右眼的朱砂痣，想起林薇最后说的话——“哥哥，我好冷”。他攥紧怀表，冬玥的照片在他手心发烫，像在说：“哥哥，要帮姐姐哦。”
旧教楼的窗户里，有个红色的影子飘过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风里传来轻轻的哭声，像林薇在说：“谢谢。”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雾又升起来了。夏冬青和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里，只剩下旧教楼的影子，立在那里，像在等待着什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