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午夜凶铃（上）

便利店的挂钟指向十点五十，夏冬青踮着脚把最后一箱泡面放上货架，灰尘落进领口，痒得他缩了缩脖子。娅坐在收银台后面，指尖拨着计算器，屏幕的绿光映得她眼尾发亮：“刚才小棠来电话，说警察找到了林薇的父母，笔记本和手机已经交给他们了。”

夏冬青停住动作，手摸向胸口的怀表——金属壳子还带着他的体温，里面冬玥的照片隔着布料蹭着心脏，像妹妹小时候攥着他的食指。他想起清晨操场的桂花瓣，想起林薇最后变成的那点光，喉结动了动：“她爸妈……哭了吧？”

“嗯。”娅把计算器合上，指尖掠过收银台的座机——那是台老掉牙的转盘电话，红色漆皮掉了大半，听筒线卷成麻花，“小棠说，林妈妈抱着笔记本喊‘薇薇’，声音哑得像砂纸。”

夏冬青走过去，指尖碰了碰电话听筒，凉意顺着指节爬上来，像摸到了储水箱上的青苔。他想起林薇的碎布在晨光里飘的样子，轻声说：“至少，她不用再冷了。”

挂钟敲了十一下，夏冬青拉下卷帘门，锁芯“咔嗒”一声，把夜晚的风挡在外面。他转身要去关收银台的灯，座机突然响了——“铃铃铃”，声音尖细，像用指甲刮玻璃，在空荡的店里撞出回声。

娅的指尖瞬间凝聚金光，夏冬青却先一步抓起听筒：“喂？”

那边没有回应，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电话线里爬。夏冬青皱着眉把听筒贴紧耳朵，突然传来一声呼救——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救我……我在厕所里，门打不开……”

夏冬青的右眼突然发烫，像被烧红的针戳了一下。他看见——白色的卫生间，瓷砖上都是水，一个穿粉色睡衣的女人拍着门，指甲盖劈了，血顺着指缝流下来；电话就在马桶旁边的架子上，屏幕亮着，显示的号码是“444-6666”——正是便利店的电话。

然后，笑声传来。不是女人的，是个小孩的，尖细刺耳，像用刀片划塑料：“哥哥，来陪我玩呀……”

夏冬青猛地挂断电话，手在抖，听筒“啪”地砸在机座上。他捂着右眼，指甲盖掐进掌心：“娅，我看见……一个女人，在卫生间里，门打不开，然后……然后她的脸变成了……”

娅走过来，指尖按在他的右眼皮上，金光渗进去，缓解了灼热感：“是怨灵。”她抓起电话，指尖的金光裹住听筒，“这电话被附上了阴气，每响一次，就会勾走一个人的魂。”

电话第二次响起时，夏冬青的指尖还在抖。他咬着牙抓起听筒，那边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喘息声：“救我！我的车翻进沟里了，汽油在漏……”

右眼的画面更清晰了——黑暗的山沟，车头冒着烟，男人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还是“444-6666”；火焰突然窜起来，烧着了他的袖子，他尖叫着扑打，却越烧越旺，最后变成一团火球，滚进沟里。

夏冬青的胃里一阵翻腾，他挂断电话，趴在货架上干呕，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娅拍着他的后背，递给他一瓶温水：“别再看了，你的眼睛会受不了。”

夏冬青喝了口水，喉咙里的苦涩压下去一点。他望着收银台的电话，黑色的雾气从听筒里渗出来，像蛇一样爬向货架上的泡面盒：“娅，这些人……是不是都死了？”

“是。”娅的声音很冷，指尖的金光打散了黑雾，“怨灵把他们的魂困在电话线里，每接一次电话，就吸收一点阳气——它在壮大自己的力量。”

电话第三次响起时，夏冬青的手已经麻了。他抓起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血都凉了——是冬玥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哥哥，我饿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夏冬青的呼吸顿住，怀表在胸口突然发烫，像冬玥小时候攥着他的手喊“哥哥”时的温度。他的右眼浮现出冬玥的脸——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裙，站在幼儿园门口，手里举着半根糖葫芦：“哥哥，糖葫芦甜，给你留的。”

然后，声音变了。还是冬玥的调子，却带着诡异的笑：“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呀？我在地下好冷，好黑……”

“冬玥？”夏冬青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摸胸口的怀表，“你在哪？哥哥来找你……”

“冬青！”娅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是怨灵在模仿！冬玥已经……”

夏冬青猛地回神，听筒里的声音突然变成尖锐的嚎叫，像指甲划过玻璃，刺得他耳膜疼。他挂断电话，把听筒扔在收银台上，后退两步，后背撞在货架上，泡面盒子“哗啦”掉下来，砸在脚边。

娅走过来，抱住他的肩膀，金光包裹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冬玥钻进他怀里的温度：“没事了，没事了。”

夏冬青喘着气，摸着胸口的怀表——冬玥的照片还在，暖得像小太阳，他的右眼慢慢不烫了，却还是发疼：“娅，我刚才……差点以为是冬玥在喊我。”

娅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放轻：“我知道。”她望向收银台的电话，黑雾已经消失，但听筒上还留着淡淡的阴气，“怨灵在利用你的执念——它知道冬玥是你的软肋。”

夏冬青望着那台老电话，突然想起林薇刻在墙上的“救我”，想起储水箱后面的碎布，想起小棠送的发夹。他擦掉脸上的泪，站直身子，抓起听筒：“它既然敢来，我们就接招——明天，我们去查电话的来源，去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去……”

娅按住他的手，指尖的金光顺着听筒爬上去，覆盖了整个电话：“我已经让天界的朋友查基站信息了，明天就能拿到结果。”她看着夏冬青发红的眼睛，“但你要答应我，不再接这个电话——你的幽冥眼还不稳定，再强行看那些记忆，会伤到魂魄。”

夏冬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听筒的凉意，像林薇最后那声“谢谢”。他抬头望着娅，眼睛里有光，像清晨的太阳：“我答应你。但如果有一天，它真的伤害到别人，我……”

“我会在你身边。”娅接过他手里的听筒，放回机座，“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午夜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着卷帘门，便利店的灯还亮着，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夏冬青摸着胸口的怀表，冬玥的照片暖得像小太阳，他的右眼不再发烫，却还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电话线的另一端，盯着他们，笑着，等着下一个猎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