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12
战场，在一瞬间从惨烈的绞肉机，变成了单方面的屠宰场。
护教骑士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复仇的怒火。
“杀！”
王虎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手中的圣光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剑横扫，三颗行动迟缓的深渊恶犬的头颅冲天而起！
没有了速度和敏捷，这些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此刻成了活生生的靶子。骑士们结成阵型，如同高效的收割机器，一步步向前推进。圣光长戟每一次刺出和挥砍，都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
原本足以将他们淹没的黑色兽潮，此刻却像是陷入了蛛网的飞蛾，只能徒劳地挣扎，然后被一一꿰穿，斩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始作俑者。
那个灰色的、孤高的背影。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帮助骑士们攻击，也没有再看那些怪物一眼，仿佛眼前这场血腥的屠杀，与他毫无关系。他关注的，似乎只有那道由深渊之火点燃的、依旧在缓慢侵蚀光墙的缺口。
王虎在斩杀了十几头怪物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惊骇与好奇，他向副官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接管指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灰袍人走去。
他每靠近一步，心中的敬畏就加深一分。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给他一种面对无尽星空般的浩瀚与死寂之感。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比面对深渊魔女的投影时更加令人窒息。
“阁下……”王虎在他身后五米处停下脚步，用上了最尊敬的语气，“多谢您的援手。在下圣辉城护教骑士团团长王虎，敢问阁下是……”
灰袍人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道仍在燃烧的深渊之火，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平衡已被打破。”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不是在陈述，而是在宣判。
“此为，第一次警告。”
说完，他的身体，就在王虎和所有骑士惊骇的目光中，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化作无数灰色的光点，随风消散。
来得无声无息，去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地行动迟缓、仍在被屠戮的怪物，和一群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圣光信徒。
王虎呆立在原地，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平衡已被打破……第一次警告……”
警告？
警告谁？警告我们，还是警告深渊？
又或者……两者都在警告？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钻入他的心中：这位神秘的存在，他似乎并不站在人类这一边。他出手，并非为了拯救，而仅仅是因为那道被撕开的缺口，破坏了他口中的“平衡”。
那么，如果有一天，圣光的力量过于强大，破坏了另一种“平衡”，他……是不是也会对我们出手？
王虎不敢再想下去，他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
墙外，高空。
苏晓琪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她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厄莉丝大人！那家伙……那家伙凭什么！他凭什么毁掉我的军团！”
这是她的首战，是她向那个抛弃她的世界宣告自己归来的舞台。可现在，一切都被那个莫名其妙的灰袍人给搅乱了。她精心准备的雷霆一击，变成了一场滑稽的闹剧。
“凭什么？”
厄莉丝轻笑起来，她转过身，捏住苏晓琪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就凭他能做到。而你，不能。”厄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小家伙，你以为获得了一点力量，就能主宰一切了吗？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苏晓琪的眼中满是不甘。
“他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我的敌人。”厄莉丝松开手，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圣光大教堂的方向，“他是‘规则’的化身，是棋盘的‘裁判’。当一方的棋子越界太远时，他就会出现，将棋子拨回原位。”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苏晓琪的眉心。
“你的‘深渊之火’，就是那枚越界的棋子。它直接威胁到了‘圣光’这个概念的存续，所以，‘裁判’出场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苏晓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怎么办？”厄莉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当然是去制定属于你的规则。或者……变得比‘裁判’更强，强到让他不敢再对你指手画脚。”
她的眼中闪烁着狂热与兴奋的光芒。
“一个一成不变的对手，多无聊啊。现在，多了一个神秘的‘第三方’，这场游戏，才算真正开始。去吧，我的‘星辰’，去成长，去吞噬，去变得更强。下一次，我希望看到你亲自将那个‘裁判’，从他的位置上拽下来。”
说完，厄莉丝的身影化作一团黑雾，融入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苏晓琪一人悬浮在空中，她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为了更加坚定的、冰冷的杀意。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圣光大教堂内，教宗张猛失态地抓着传讯神官的肩膀，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教……教宗大人……”那名神官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重复道，“战况……已经稳定。一个神秘的灰袍人出现，他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限制了所有怪物的行动。王虎团长正带领骑士们清剿残敌。但……但是……那个灰袍人警告我们说……说‘平衡已被打破’，然后就消失了……”
张猛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前一秒还是地狱，后一秒就迎来了胜利。可这场胜利，却比失败更让他感到恐惧。
女神的神谕中，只提到了“深渊之火”和“坠落的星辰”，却对这个拥有神明般力量的“灰袍人”只字未提！
这意味着什么？
是女神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可能！全知全能的女神，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女神知道，但她没有说。或许，这位“灰袍人”的层次，已经高到连女神都无法轻易干涉，甚至……需要去遵守他所制定的“规则”！
这个猜测，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猛的信仰世界。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圣光与深渊的对决，是善与恶的战争。他们圣光教会，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可现在，“平衡”这个词，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平衡……
它意味着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力量的均势。
如果有一天，圣光彻底压倒了深渊，是不是也会被视为“打破平衡”？
张猛不敢再想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教堂最深处的女神神像，双膝跪地。
“伟大的女神啊……”他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颅，声音中充满了迷惘，“请原谅您仆人的愚钝。这个世界……到底走向何方？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神像静立，圣洁的光辉依旧，却没有降下任何回应。
……
因果神殿。
林渊惬意地靠在神座上，看着面前三块光幕上所发生的一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左边的光幕里，圣光女神的信徒们在迷茫和恐惧。
右边的光幕里，深渊魔女的新使徒在愤怒和不甘。
而中间那块光幕上，灰袍的“守望者”已经隐去，却给整个世界留下了一个巨大而又神秘的阴影。
“很好。”
“当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规则’，而不是简单的‘输赢’时，这盘棋，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他轻轻一挥手，三块光幕合而为一，变成了一副圣辉城的立体沙盘。沙盘上，代表着“光明”、“深渊”和“均衡”的三股力量，如同三色的气流，在城市上空交织、碰撞，形成了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林渊的目光，从混乱的黎明之墙，移动到了城市的另一端——那是被命名为“学者区”的地方，聚集着大量旧时代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在那里，信仰的光芒最为暗淡。
“神权与神权的对抗，终究不够精彩。”
“那么，如果在这场大戏中，再加入一支代表着‘人性’与‘科技’的力量呢？”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加深邃的笑容。
“让我想想，该给你们……送去一个怎样的‘火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