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光芒
三日后，“怒焰号”最大的公共活动舱被“粗犷”地装饰起来。
没有精致的花饰与水晶灯，取而代之的是悬挂的各色战利品旗帜、擦拭得锃亮的武器陈列、以及直接从仓库搬来的、堆积如山的酒桶与食物。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烈酒和汗水的味道，嘈杂的喧哗声几乎要掀翻舱顶。
这是典型的星盗庆贺方式——狂放、喧闹、充满赤裸裸的力量展示。
锁清秋站在通往活动舱的通道口，有些怯步。
她今天穿的裙子，是君胤亲自挑的——一条“星河倾瀑”长裙。裙身是午夜般的深蓝，自腰际开始，用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与微缩晶片绣出浩瀚星河与流云纹路，行走间宛如将整条银河披在了身上。上身是改良的交领襦裙式样，领口与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衬得她脖颈修长如玉，锁骨精致如刻。
墨发绾成了繁复的惊鸿髻，簪着一支君胤从某个伯爵宝库“顺”来的九凤衔珠步摇，凤口垂下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美得不似真人，像是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神女，误入了这片粗野喧嚣的钢铁丛林。
“夫人！”把守通道口的两个星盗看见她，瞬间挺直脊背，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不是没见过女人，在碎星带某些“娱乐场所”，甚至见过一些被家族宠坏、前来寻求刺激的跋扈贵女。
那些女人五官平庸甚至丑陋，但眉宇间尽是骄纵与刻薄，对待侍奉的男性非打即骂，视如猪狗。
而眼前这位……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眸清澈如初融的雪水，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紧张与好奇。
那份纯净与娇柔，便如同淤泥中骤然绽放的绝世雪莲，让所有见过世间污浊的心脏都为之一窒，自惭形秽。
“首领在等您。”其中一个星盗低下头，不敢再看，声音恭敬得近乎虔诚。
锁清秋轻轻吸了口气，提起裙摆，迈步走进活动舱。
刹那间，原本震耳欲聋的喧哗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桀骜不驯的星盗头目、杀人不眨眼的战斗狂人……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张大嘴巴，瞪圆眼睛，手中的酒碗肉块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整个舱室陷入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
只有锁清秋裙摆上的“星河”随着她的步履流淌出细碎的微光，和她发间步摇珠玉相击的清脆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有些不自在，目光越过人群，急切地寻找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然后在舱室尽头的主座方向，看到了他。
君胤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暗红色的礼服——依然是充满力量感的剪裁，但面料华贵，襟口用金线绣着“黑曜石”的火焰星辰徽记。
他端坐在宽大的金属主座上，红发束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和那道标志性的疤痕。琥珀色的眼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被点燃的琥珀，灼亮得惊人。
他站起身。
210公分的身高让他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如鹤立鸡群。他推开试图敬酒的手下，大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却又在靠近她时，所有的锋利与狂暴都化为小心翼翼的温柔。
男人在她面前停下，低头凝视着她。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她娇小的身躯，那种绝对的体型差与掌控感，让周围不少星盗都暗暗吸气。
“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嗯。”锁清秋仰起小脸，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害羞却明媚的笑容，“老公，生日快乐。”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这是她用之前缝补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深蓝色缎面，上面用银线绣了一颗简单的星辰，星辰旁，是一只蜷缩着的小小金兔。
“礼物。”她将锦囊递给他，眼眸亮晶晶的，带着期待，“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看……”
君胤接过那个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栀子香气的锦囊。他粗糙的手指抚过上面细密的针脚，那颗星辰，那只兔子。然后，他打开锦囊。
里面是一缕用红绳仔细编结、系好的头发——她的头发。墨黑如缎，柔软光滑，在舱室灯光下流转着光泽。
发绳结成了一个复杂的平安结样式。
在星盗古老的传统里，赠予头发，意味着将自己的一切托付，是最深重的信任与誓言。
君胤的呼吸骤然粗重。他猛地抬眼，死死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近乎可怕的激烈情绪——
震惊、狂喜、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融化的占有欲。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锁清秋被他看得心跳如鼓，脸颊绯红，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却坚定：“我知道。阿胤，谢谢你……把我带回家。”
“家”这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轻轻敲在君胤从未真正拥有过“家”的心脏上。
下一秒，在所有星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们那以凶悍冷酷著称的首领，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掉地的动作——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接过锦囊，而是一把将那个娇小得不可思议的绝色人儿，狠狠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手臂箍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锁清秋被他勒得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靠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小手轻轻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然后，君胤低下头，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重重地、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充满了掠夺、占有、宣告与无尽激情的吻。
他撬开她的牙关，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汲取她口中所有的甜蜜与气息，吻得她浑身发软，只能依靠他手臂的力量才不至于滑倒。
舱室内爆发出震天的口哨声、起哄声和拍打桌面的巨响。星盗们用他们粗野的方式，表达着对首领这罕见情感外露的震惊与……祝福。
漫长的亲吻终于结束，锁清秋早已软在他怀里，脸颊酡红如醉，眼眸水光潋滟，唇瓣被吻得红肿湿润，微微张着喘息。
那份被彻底疼爱过的娇媚模样，让所有偷看的星盗都感觉口干舌燥，却又在君胤警告般扫过的凌厉目光下，纷纷低下头。
君胤将她打横抱起，让她坐在自己一只结实的手臂上——像抱小孩那样轻松。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发丝的锦囊，贴在心口的位置。
他环视全场，声音带着未散的情欲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听着——”
喧嚣瞬间平息。
“从今天起，她，”他紧了紧抱着怀中人的手臂，“锁清秋，就是我君胤此生唯一的妻子，‘黑曜石’的女主人。见她如见我。谁敢对她有半分不敬，觊觎，或让她皱眉——”
他停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血色寒光。
“我把他拆成零件，扔进碎星带喂太空蛭。”
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所有星盗心头一凛，齐声吼道：“是！首领！夫人！”
锁清秋把发烫的脸埋进君胤颈窝，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领。君胤低头，只听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软软地抱怨：“脑公……你吓到大家了……”
“该吓。”君胤亲了亲她的发顶，抱着她走向主座，“我的宝贝，就得让所有人知道，碰不得，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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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持续到深夜。
君胤早早抱着锁清秋离开了喧闹的主舱。他没有回那间奢华的主卧室，而是带她来到了舰船上层一个僻静的小观景台。
这里几乎位于“怒焰号”的顶部，弧形透明穹顶外，是毫无遮挡的浩瀚星空。
观景台中央，那架古琴静静安放在琴台上。旁边还摆着一张铺了厚厚绒垫的软榻，和一个小巧的暖炉，驱散了太空的寒意。
君胤将锁清秋轻轻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在她面前的地毯上坐下——这样他的视线刚好能与她平齐。
“琴。”他只说了一个字，眼神却写满了期待。
锁清秋看着他那双在星空下显得格外专注的琥珀色眸子，心跳渐渐平稳。她起身，走到琴台前坐下。
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
她没有刻意去想弹什么。只是闭上眼，任由手指的记忆引领。
第一个清越的音符流淌出来，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涟漪。
紧接着，一连串空灵悠远的旋律自她指尖倾泻而出。那不是任何她已知的曲谱，而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由心而发的音律。
琴声时而如碎星带漂浮的微尘般静谧渺远，时而又如星云流转般浩瀚缠绵，偶尔几个滑音与颤音，又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淡淡的思念与忧伤。
她今天穿的“星河倾瀑”裙在观景台柔和的辅助灯光下，真的仿佛流淌着银河。墨发上的九凤步摇随着她抚琴的动作轻轻晃动，珠玉折射着星光与琴身的微光，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长睫低垂，神情专注而纯净，整个人仿佛与琴、与这片星空融为了一体。
君胤盘膝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指法，听不懂旋律中深藏的意境。但他能感受到，这琴声里有她——
她的温柔，她的不安，她对他懵懂的依赖，还有那些丢失的记忆带来的、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怅惘。
当最后一个泛音袅袅消散在星空下，锁清秋缓缓睁开眼，发现君胤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
他单膝跪在琴台旁，仰视着她。
那双总是充满侵略性与野性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如海的温柔。
“好听。”他说，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共鸣，“比我听过所有的星海风暴、能量爆破、战舰轰鸣……都好听一万倍。”
锁清秋的脸颊微微发热，小声道：“哪有那么夸张……”
“有。”君胤握住她放在琴弦上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将温暖传递过去，“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顿了顿，深深望进她眼底：“清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以前是谁。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以后也永远是。”
锁清秋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认真与炽热，心头被烫了一下。那些关于过去的迷雾与不安，似乎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暂时驱散了。
“嗯。”她轻轻点头，对他露出一个依赖而温柔的笑容，“我是阿胤的。”
君胤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猛地站起身，将她从琴凳上抱起来，走向观景台边缘，让她能毫无遮挡地仰望星空。
“看，”他指着舷窗外一片特别密集的星群，“那是碎星带最有名的‘遗忘星涡’。传说对着它许愿，就能忘记所有烦恼。”
锁清秋靠在他怀里，轻声问：“老公许过愿吗？”
“以前没有。”君胤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但现在有了。”
“什么愿望？”
君胤收紧手臂，将娇小的她完全嵌在自己怀里，声音融进星空的浩瀚里：
“愿碎星带所有的星辰都化为蜡烛，照亮你回家的路——回我身边的这条路。愿宇宙所有的风暴都绕开你，只留温柔的风。愿时间停在此刻，你永远在我怀里，哪儿也不去。”
锁清秋的眼眶蓦地一热。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带着疤痕却无比温柔的嘴角。
“愿望会实现的。”她在亲吻的间隙，软软地、坚定地说，“因为我已经在家里了。”
星空之下，钢铁战舰的顶端，一身星河长裙的绝色少女，被红发如火的星盗首领紧紧拥在怀中。
他们身后，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是危机四伏的碎星带，是来自帝国、联邦、家族的无数双寻找的眼睛。
但此刻，此地，只有彼此的呼吸，心跳，和那个仿佛要持续到时间尽头的吻。
（章末注）
而在“怒焰号”下方遥远的星空某处，几艘伪装成陨石的帝国侦察舰，正将高精度传感器对准了这片区域。
传感器捕捉到了微弱的、特殊的能量波动——那是顶级珠宝晶片反射的星光，以及古老丝弦振动留下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谐波。
信号被加密，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帝国第七舰队旗舰，传向“渊默号”，传向帝国首都昭阳殿。
星海两端的寻觅，因这一夜的琴音与星光，悄然收紧了它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