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下)
君胤抱着怀中的人儿穿过“怒焰号”内部宽阔的主通道。
沿途遇到的船员越来越多,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或脚步,向自家首领投以敬畏的目光,而当视线落在他怀中那抹珍珠白与璀璨光芒上时,无不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与震动。
“老大!”“老大好!”
问候声此起彼伏,目光却黏着在那张即便埋在男人胸膛也难掩绝色的侧脸上。
她太美了,美得与这艘充满机油、金属和雄性荷尔蒙气息的星盗舰船格格不入,像一束过于明亮纯净的光,骤然刺破了这里固有的粗粝与阴暗。
而她被他们那强大如战神、向来不近女色的首领,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抱在怀里,这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更是无以复加。
锁清秋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视线,窘得耳尖通红,下意识地又往君胤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屏障。
她细微的动作引得君胤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睫毛轻颤,脸颊绯红,依赖的姿态取悦了他,也让他心中那股保护欲和独占欲更盛。他冷冷扫了一眼四周,那些过于直白的目光立刻收敛了不少,但窃窃私语和探究的余光却止不住。
最终,他们来到舰船上层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这里似乎是君胤私人的生活空间。
与下方工作区的杂乱粗犷不同,这里开阔了许多,甚至有一面巨大的观景窗,可以望见外面缓缓流动的星云。中央摆着一张足够容纳十几人用餐的长桌,此刻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餐点,数量不多,但摆盘讲究,香气诱人。
君胤将她放在主位旁边那张显然特意加了软垫的高背椅上。即使坐着,她华丽的裙摆也如花瓣般在椅边铺开,与冷硬的金属座椅形成对比。
男人自己则在她旁边的主位坐下,高大的身躯立刻让椅子显得“娇小”起来。
两个穿着整洁制服、神情精干却难掩好奇的侍者安静地上前布菜。菜肴并非想象中的大鱼大肉,反而颇为精致。
有熬得奶白的鲜汤,煎得恰到好处的嫩排,新鲜翠绿的蔬菜,甚至还有一小碟造型可爱的甜点。
“吃吧。”君胤言简意赅,拿起刀叉,动作不算优雅,却带着一种利落的力量感。
锁清秋看着眼前陌生的食物,又悄悄瞥了一眼身旁气势迫人的男人,拿起餐具,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她吃得很慢,很秀气,偶尔汤汁沾到唇角,会用指尖轻轻拭去,那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侍者候在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但余光总忍不住飘向那位美得惊人的“夫人”。
吃到一半,锁清秋似乎渐渐放松了些。她悄悄观察着君胤,这个男人吃饭时也很沉默,侧脸轮廓硬朗,那道疤痕在用餐灯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切肉的动作干脆有力,手臂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隆起。
看着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冒出刚才在走廊上,那些船员恭敬喊他“老大”的情形。
她停下咀嚼,眨了眨清澈的杏眼,转向君胤,声音因为含着一点食物而有些含糊,更添娇软:“脑公……”
“咳——!” 君胤正端起水杯,闻言猛地呛了一下,水差点洒出来。
他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愕,甚至有一丝罕见的愣怔,“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锁清秋被他反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小脸白了白,长睫扑闪,声音更小了,带着点不确定和怯生生的讨好:
“脑、脑公呀……他们不都叫你‘老大’吗?我……我听错了?还是……不能这么叫?”她越说声音越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的蕾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君胤的心像是被那软糯含混的“脑公”两个字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紧接着又被她这委屈害怕的小模样攥紧。
他放下杯子,喉咙有些发干,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盛满不安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酥麻的感觉从脊椎窜上来。
“不是……”他声音沙哑了几分,试图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些,“能叫。只是……”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叫,叫得这么……自然又娇憨。
旁边的两个侍者可都是人精,跟在君胤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何曾见过自家老大这副……堪称失措的样子?
又见那美得不像真人的小夫人如此依赖懵懂,其中一个机灵的立刻笑着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恭维:“夫人您没叫错!咱们这儿都叫老大,您叫‘老公’更亲热!是该这么叫!”
另一个也赶忙帮腔:“是啊夫人,老大这是高兴呢!您多叫几声,老大肯定更开心!”
他们虽然不清楚这“夫人”具体来历,但老大这态度明摆着是上了心,此刻不帮着哄,更待何时?
周围其他几个在附近值守的心腹手下,也隐约听到了动静,虽不敢大声起哄,但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而热络。
锁清秋听了侍者的话,信以为真,悄悄松了口气,苍白的小脸重新泛起一点血色。她看向君胤,见他似乎没有不悦,反而眼神深幽地看着自己,便鼓起勇气,又软软地唤了一声:
“老公……”
这一声比刚才清晰了些,尾音微微上挑,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君胤呼吸一滞,只觉得那两个字像带着小钩子,从他耳朵钻进去,直直挠在心尖上。他看着她仰起的、纯净不设防的小脸,因为刚进食而恢复了些许淡粉的唇瓣,还有那身华丽衣裙下纤细的身姿……
一股灼热而强势的冲动在胸腔里冲撞。
“嗯。”他沉沉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男人伸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却轻柔地擦掉她唇角一点根本没存在的痕迹,“吃饭。”
锁清秋乖乖点头,重新拿起餐具,嘴角却悄悄弯起一点点细微的、安心的弧度。她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拉近了距离,用餐的姿势也更放松了些,偶尔还会偷偷看他一眼。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莫名融洽。
君胤虽然话依旧不多,但会将她够不到的菜挪近些,在她尝试切那块嫩排却显得笨拙时,直接将自己切好的一小碟换了过去。锁清秋则回以软软的笑和更依赖的眼神。
餐后,君胤没有立刻带她回房间。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带你去看看星星。”
锁清秋眼睛微微一亮,将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他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牵着她,走向观景窗旁的一扇侧门。
门外是一个延伸出去的半开放式小平台,类似阳台,空间不大,但视野极好。一侧甚至有一个小巧的吧台,陈列着一些酒瓶和晶亮的水晶杯。
夜空深邃,点缀着无数星辰,远处瑰丽的星云缓缓旋转,静谧而壮丽。
锁清秋被这景象吸引,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栏杆边,仰头望着星空。
夜风吹拂起她颊边的发丝和轻盈的裙摆,珍珠白的衣裙在星光下仿佛会发光,她整个人像是要融进这片璀璨里,美得缥缈而不真实。
君胤跟在她身后,靠在吧台边,取了一只杯子,倒了点琥珀色的烈酒。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那抹融入星夜的白色,心中那股想要牢牢抓住、不容她有任何消散可能的欲望再次升腾。
或许是环境的陌生,或许是星空带来的渺茫感,又或许是失忆带来的深层不安并未消除。
锁清秋看了一会儿星星,忽然觉得有些冷,心底空落落的。她转过身,看向唯一熟悉的、散发着强大安稳气息的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酒杯上,那液体在星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女孩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忽然生出一股想要靠近热源、想要抓住点什么的冲动。
她踱着小步子,挪到君胤身边,仰起小脸,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星光和他高大的身影,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老公……你在喝什么呀?看起来……暖暖的。”
君胤垂眸看她,晃了晃酒杯:“酒。烈酒,你喝不了。”
“我就尝一点点,好不好?”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央求,像只讨食的小猫,
“就一口……我有点冷。”说着,还配合地轻轻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华丽的长袖滑下,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在夜风里确实显得单薄。
君胤喉结滚动。她的眼神太纯,要求太软,姿态太惹人怜惜。他知道不该给她喝,但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滚,却没说出口。
他看着她微微张开的、泛着淡粉色光泽的唇瓣,一个更恶劣的念头压过了理智。
男人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燃起一团火。
然后,在锁清秋有些失望和不解的目光中,他猛地放下杯子,大手一伸,揽住她不堪一握的纤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抱起来!
“啊!”锁清秋短促地惊呼,双脚瞬间离地,华丽裙摆在空中散开。他抱得很高,让她几乎与他视线平齐,但体型差距依旧悬殊——
他像抱一个大型玩偶般,轻易地将她禁锢在身前。
下一秒,他低下头,带着浓烈酒气的、炙热的唇,重重地压上了她微张的、因为惊讶而略显冰凉柔软的唇瓣!
“唔……!”
锁清秋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强势的、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瞬间侵占了所有感官。
他的唇滚烫,带着烈酒的灼辣,碾压着她的柔软,力道大得她有些疼。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着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则按在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充满了霸道的占有和宣泄般的热情,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心底所有翻涌的欲望、不安、占有欲,统统烙印给她。
锁清秋被吻得喘不过气,小手无力地抵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指尖蜷缩。她太娇小了,被他完全包裹在怀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锁清秋觉得快要窒息时,君胤才猛地松开了她的唇,但手臂依旧牢牢抱着她,让她悬空靠在自己身上。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织,都带着急促。
锁清秋脸颊酡红,水光潋滟,长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唇瓣被吻得红肿,微微张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娇艳得不可思议。
君胤琥珀色的眼眸深暗如夜,紧紧锁着她迷蒙含泪的眼,声音低哑得可怕:“尝到了吗?酒的味道。”
女孩似还没从那个激烈的吻中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刺痛的唇瓣,似乎真的在回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这副全然被掌控、被烙印后茫然娇软的模样,彻底取悦了君胤,也奇异地安抚了他心底那丝因她来历不明和可能随时“飞走”而产生的暴戾。
他缓缓将她放下,让她重新踩在地面,但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
锁清秋腿有些软,靠着他才站稳,脸颊贴着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沉重如擂鼓的心跳,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半晌,那一片空白的脑海里,迟来地翻腾起一丝羞恼和委屈。她眨了眨依旧水汽氤氲的杏眼,终于从那种被彻底掌控的眩晕中找回一点点自己的声音和脾气。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退开一点,却没成功,反而被他手臂收得更紧。只好仰起依旧绯红的小脸,努力瞪向他。
可惜那眼神湿漉漉的,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意,眼尾泛着红,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添了几分被狠狠欺负后的娇艳可怜。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她控诉道,声音带着未褪的轻喘和浓浓的鼻音,软糯得不像抱怨,倒像撒娇,
“那么凶……嘴巴都疼了……” 说着,还下意识地又轻轻舔了一下自己刺痛的唇瓣,那红肿的颜色在星光下格外诱人。
君胤低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灼热未散,反而被她这娇憨的小脾气撩拨得更旺。他抬手,粗糙的指腹带着惊人的热度,轻轻摩挲过她微肿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狎昵。
“这就叫欺负了?”他声音低哑,琥珀色的眸子里暗流涌动,看着她因为他触碰而轻轻瑟缩却又躲不开的模样,“那以后……怎么办?”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恶劣的、却又充满诱惑的意味。
少女被他话里的深意和指尖的触感弄得脸颊更烫,心跳也乱糟糟的。她想躲,却被他圈在怀里无处可逃。
可看着他深邃专注的眼眸,和那疤痕下依旧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的脸,那点小小的脾气忽然就散了,只剩下更深的羞窘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细微的悸动。
她瘪了瘪嘴,最终只是将发烫的脸重新埋回他坚硬的胸膛,小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闷闷的声音传来:“……坏蛋。”
这一声“坏蛋”,轻飘飘,软绵绵。
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娇嗔,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无可奈何的认命。
君胤胸腔震动,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他将她更紧地拥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目光重新投向浩瀚的星空。
星辰无语,却仿佛见证了这一方小小阳台上,猛兽与他珍爱的雀鸟之间,那霸道与娇嗔交织的、初现雏形的羁绊。
“嗯,我是坏蛋。”他坦然承认,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仿佛圈住了整个世界的安稳,“只欺负你一个人的坏蛋。”
夜风依旧,星光洒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
远处,无垠的星海沉默流转,而在这一角被圈起的温暖与强势之中,失忆的少女在她认定的“坏蛋”怀里,找到了暂时的、或许危险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