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仙缘的孩子

凝兰山的雾彻底散了的第二日,归离集的日头便暖得像浸了蜜的糕。

风裹着石磨的麦香从老巷里钻出来,扫过铺着青石板的长街时,还卷了两瓣早落的紫罗兰。

诗桉此刻正站在布摊前捻着一匹月白的料子。

指尖触到布料细软的绒毛时,她忽然想起霜雪前几日扯着旧裙角抱怨的模样:“姐姐,这料子都磨起球啦,下次你给我做新裙子,要绣满雪花的纹样!”

想到这里,诗桉忍不住弯了弯眼,指尖在料子上轻轻划了道弧线:“老板,这匹月白的给我裁两匹,再配点浅紫的绣线。”

付了钱将布料卷好,诗桉又想起霜雪念叨了好几日的“能挂在藤筐上的小铃铛”,便转身往街角的饰品铺走。

刚拐过巷口,胳膊忽然撞上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伴随着“哎哟”一声轻呼,紧接着是果子滚落的“咕噜”声。

诗桉忙收住脚步,低头就看见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正捂着额头往后缩。

那孩子生着一头极惹眼的白发,像揉碎的云铺在肩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噙着泪,眼尾红得像沾了晨露的海棠。

她的右手按在额角,指缝间正往外渗着细密的血珠,而脚边的竹篮已经翻了,青红的果子滚了满地,有的被碾出了黏腻的汁水,沾在青石板上泛着甜香。

“抱歉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诗桉连忙蹲下身,先将女孩虚扶起来,又抽了帕子想去擦她额角的血。

小女孩却往后躲了躲,只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不、不是姐姐的错,是我没看路……”

诗桉的指尖顿了顿,看见女孩额角的伤口比看起来深些,血已经顺着眉骨往下淌了点。

她放轻了语气,将帕子叠好递过去:“先按着伤口,我叫诗桉,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接过帕子按在额上,指尖攥着帕子的边角,好半天才小声说:“我……我叫呓娴。”

“呓娴?是个好听的名字。”诗桉的声音更柔了些,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腕——指尖刚触到女孩的皮肤,便悄悄渡了点仙力过去。

那仙力是极温和的草木精气,刚探入呓娴的经脉,就觉出这孩子的身子比普通孩童弱些,伤口的痛感也比常人更甚。

诗桉皱了皱眉,见呓娴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便放柔了声音哄她:“很疼对不对?我先帮你止止血,等下带你去找医师看看,好不好?”

呓娴含着泪点了点头,帕子下的声音带着哭腔:“呜呜……疼……很疼……”

诗桉的仙力刚裹住她的伤口,就见血珠慢慢停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么深的口子若是不处理,怕是要留疤。

她扶着呓娴站好,又捡起地上没摔坏的几个果子放进篮里,这才问道:“呓娴,你家住在哪里呀?我先送你回去找爹娘,然后咱们再去医馆,好不好?”

呓娴却忽然揪紧了她的衣角,眼睛往地上的果子瞟了瞟,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可是……果子……爹爹让我送的果子……”

“果子是要送给谁的吗?”诗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篮摔得半残的果子,心里忽然软了——这孩子伤得这么疼,先想着的竟是要送的东西。

“是、是给邻村的张婆婆的,爹爹说张婆婆病了,要送点甜果子给她尝。”呓娴的声音低了些,手指抠着衣角,“可是现在摔烂了……”

诗桉揉了揉她的头发,将篮子递到她手里:“没事,等下我陪你去跟爹爹说,咱们再摘一篮新的。现在先跟我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呓娴抬头看了看她,见诗桉的眼睛里没有半分不耐烦,这才乖乖应了声“好”,牵着她的衣角往长街尽头走。

两人越走越偏,渐渐离了归离集的热闹,拐进一片栽满果树的坡地。

坡下有间矮矮的木房,烟囱里正飘着浅淡的烟,一个穿粗布短打的男人正蹲在果树下,拿着水瓢给果子浇水。

“爹爹!”呓娴看见男人,眼睛亮了亮,挣开诗桉的手就跑了过去。

男人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女儿额上的帕子和沾着血的指尖,脸色猛地一变,扔了水瓢就迎上来:“娴娴!你这是怎么了?额角怎么受伤了?”

呓娴咬着唇,指了指跟过来的诗桉:“我、我刚才撞着姐姐了,果子也摔烂了……”

男人这才注意到诗桉,先是愣了愣,随即看清她袖口的纹样和周身淡淡的仙泽,忽然露出惊惶又恭敬的神色,连忙拱手行礼:“您、您是仙家?”

诗桉没想到他会认出来,挑了挑眉:“这很好认吗?”

男人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点局促的敬畏:“您和尘神大人关系甚好,也经常来归离集玩,大家都经常见着你,归离集的人都认得您。”

诗桉摆了摆手,将话题拉回正事:“先不说这个,孩子的伤看着不轻,得找医师处理一下。刚才是我撞了她,医疗费和果子的钱我来付,你别客气。”

男人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仙家您太客气了,小孩子皮实,这点伤不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诗桉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呓娴额角的伤口,“这口子深,不处理容易感染,还是找医师看看稳妥。”她见男人还在迟疑,又补充道:“费用我来出,就当是我撞了她的赔礼,我本身就有错。”

男人看了看女儿泛红的眼睛,又看了看诗桉认真的神色,终于点了点头:“那、那就麻烦仙家了。您先进屋坐会儿,我去叫村里的李医师,娴娴,快给仙家倒杯茶。”

呓娴听话地点了点头,拉着诗桉的手往屋里走。

木房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个粗瓷茶壶,旁边放着几个缺了口的杯子。

呓娴踮起脚够着茶壶,刚要倒茶,诗桉便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你坐在这里歇着,别乱动伤口。”

呓娴乖乖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却好奇地盯着诗桉袖角的紫罗兰纹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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