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师心昭昭
第三十一章 师心昭昭
引言
离开翼族大紫明宫,返回昆仑虚的路途,似乎比去时更为漫长。风雪依旧,却吹不散白浅心头沉甸甸的疑云与那枚凤尾花玉佩带来的温热触感。夜华被沧溟残魂附体的真相,瑶光上神遗留玉佩的意外护主,以及那隐藏在更深处的“圣君”与“钥匙”之谜,如同交织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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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虚主殿,灯火长明,驱散了殿外凛冽的寒意。
墨渊静坐于案几之后,玄色衣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沉稳。他听着白浅与叠风详细禀报在翼族的所见所闻,从离境的试探与结盟,到幽寂林的惊变,再到幽冥使者的现身与玉佩的异动,神色始终平静无波,唯有在听到“沧溟残魂”与“瑶光玉佩”时,深邃的眼眸中才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澜。
待白浅说完,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敲打着凝重的空气。
“师父,”白浅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怀中那枚依旧带着余温的玉佩双手呈上,“这玉佩……阿娘只说乃是故人所赠,护身之用。弟子不知,竟与瑶光上神有关。它……” 墨渊的目光落在玉佩之上,那凤尾花的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他并未接过,只是静静看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 “此玉佩,确是瑶光旧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当年若水之战前,她曾将此物交予为师,言道其中蕴藏她一部分本源神力,或可于危急时护持一线生机。战后……为师感念其恩,又觉此物于青丘或有缘法,便转赠予你阿娘,望能护佑青丘血脉。”
原来如此。白浅心中恍然,却又涌起一丝酸涩。瑶光上神对师父用情至深,至死不忘护他周全。而这枚承载着深厚情谊与牺牲的玉佩,如今阴差阳错,又护住了与师父渊源极深的夜华,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
“至于沧溟……”墨渊的语调转为凝重,“远古战神之名,典籍中仅有零星记载。传闻其生于混沌,战力无双,曾于天地初开时平定巨患,然其心性亦正亦邪,战意滔天,最终因杀伐过甚,引动天道反噬而陨落。其残魂不灭,融入天地,却不想,竟有一缕被东皇钟吸纳封印,更被擎苍利用。”
他看向白浅,目光如炬:“夜华身负父神血脉,神魂纯净,本是沧溟残魂最佳的寄生之躯。而他所经历的情劫挫败,致使心防出现裂痕,更是给了那残魂可乘之机。离境将他囚于寂灭阵,虽存私心,倒也歪打正着,延缓了其被彻底吞噬的过程。”
“那‘钥匙’之说,师父如何看?”白浅最关心此事。
墨渊沉吟道:“擎苍欲借沧溟之力破封,甚至掌控其力,必有关键媒介。此‘钥匙’,可能是指特定的人、物,或某种契机。你所见玉佩能安抚沧溟残魂,你的业火重生之体能引其战意共鸣,皆有可能被视作‘钥匙’的一部分。甚至……夜华本身,作为容器,或许也是关键一环。”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将纷乱的线索一一厘清。
“如今局势已然明朗。”墨渊总结道,“擎苍与其爪牙‘幽冥使者’,意在释放并掌控沧溟之力,以东皇钟为基,颠覆四海。翼族离境,首鼠两端,既想利用此力,又恐反噬自身。而夜华,则是这一切风暴的核心。”
他站起身,走到殿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沉稳而坚定:“此事已非昆仑虚一脉或天族一家之事,关乎整个四海八荒的存续。必须阻止他们。”
正事议定,叠风领命前去加强山门戒备,并着手安排与翼族下一步的联络事宜。殿内再次只剩下墨渊与白浅二人。
白浅看着师父挺拔却难掩一丝疲惫的背影,想起他在静心池边那句“有些心思,既已滋生,便需直面其果”,又想到瑶光上神那无望而壮烈的守护,心中百感交集。
她走上前,轻声道:“师父,您连日操劳,还需多加休息。”
墨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以及衣袖上沾染的、已然干涸的暗红血迹上。 “伤势如何?”他问,语气虽淡,关切之意却显而易见。
“弟子无碍,只是些皮外伤,调息片刻即可。”白浅连忙道。在师父面前,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表现得坚强。
墨渊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温和的仙力,轻轻点向白浅的眉心。 白浅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在对上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时,僵在了原地。 温润的仙力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她的识海,抚慰着因过度催动玉佩和与魔气对抗而带来的隐痛与疲惫。这股力量比她自己调息要精纯有效得多,带着师父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莫要强撑。”他收回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淡淡道,“守护苍生,亦需先护好己身。你若倒下,何人再去翼族查探?何人再去应对那幽冥使者?”
他的话语没有太多温情,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让白浅心头滚烫。师父总是这样,用最实际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守护与期许。
“弟子……明白了。”她低声应道,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有师如此,夫复何求?
“回去好生调息。”墨渊吩咐道,“明日,随我去一趟藏经阁。”
“藏经阁?”
“嗯。”墨渊目光深远,“关于沧溟,关于远古之战,关于东皇钟的核心封印……或许在那些蒙尘的古籍中,能找到更多线索,以及……应对之法。”
他需要更了解对手,才能制定出万全之策。而带上白浅,既是教导,也是因为她特殊的体质与经历,或许能察觉到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就在墨渊与白浅于殿内叙话之时,昆仑虚外围,风雪弥漫的夜空中,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神识,如同狡猾的毒蛇,悄然掠过护山大阵的光晕,试图向内渗透。
这神识极其强大且诡异,带着一丝与幽冥使者同源、却又更为精纯古老的魔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阵法的主要警戒节点,目标直指主殿方向!
然而,就在这道神识即将触及主殿外围结界的刹那—— 端坐于殿中的墨渊,眸光骤然一冷! 他甚至未曾抬头,只是置于膝上的手指极其微末地动了一下。
“嗡……”
主殿周遭的空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琴弦拨动的轻鸣。 那道侵入的神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瞬间被反弹回去,更有一股凌厉的剑意顺着神识来的方向,逆溯而去! 远在千里之外,某处隐秘的虚空裂隙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那道诡异的神识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缩回,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渊缓缓抬起眼眸,望向神识来源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坐不住了。
看来翼族之行,确实戳到了他们的痛处。对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探查昆仑虚的虚实,尤其是……关于那枚玉佩和白浅的情况。
他并未追击。打草惊蛇,有时不如静观其变。对方越是急切,露出的破绽便会越多。 只是,如此一来,白浅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
他看向身旁正在专心调息、对此一无所知的白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决绝,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守护之意。
他的小十七,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白浅调息完毕,感觉周身舒泰,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睁开眼,发现师父依旧站在窗边,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师父,可是还有何不妥?”她起身问道。
墨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她,神色已恢复一贯的沉静:“无妨。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他顿了顿,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临危不乱,判断精准,更难得的是,能于危急关头,借势而为,护住关键之人。” 这是极高的评价。白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
“弟子只是谨记师父教诲。”
“嗯。”墨渊微微颔首,“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时,藏经阁外等候。”
“是,弟子告退。” 白浅躬身行礼,退出大殿。
走在回廊上,她回头望去,只见主殿的灯火依旧明亮,如同黑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也温暖着人心。 她知道,前路必定荆棘遍布,危机四伏。但有师父在身旁,有昆仑虚作为后盾,有需要守护的苍生与信念,她便无所畏惧。
藏经阁……那里或许就藏着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她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
无论即将面对什么,她都已做好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