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冰壁映心
引言
面壁三日，于仙神悠长的寿命而言，不过弹指。然于此刻的白浅，每一刻都如同在烈焰上灼烤。并非因责罚本身，而是墨渊离去前那冰冷的目光，以及那句“实力不济，却妄自涉险”的评语，字字如刀，剖开她试图掩盖的虚弱与不堪。她独自跪在冰冷的石室中，四周空寂，唯有识海中翻涌的前世今生的画面，与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交织成一张挣不脱的网。
第一节 静室回响
石室无窗，唯有顶部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映照着四壁光滑如镜的玄冰。寒气丝丝缕缕地侵入，与白浅体内残留的、因幻境激战而略显紊乱的仙力相互冲撞，带来刺骨的痛楚。 她闭上眼，试图凝神静气，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冰裂谷中的一幕——魔箭破空而来的死亡威胁，轩辕剑光撕裂天地的无上威严，以及……墨渊那双盛满雷霆之怒，却又在她无恙后深藏担忧的眼眸。 “实力不济……” 她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是啊，重生归来，她凭借先知规避了一些风险，救下了师父，却并未真正改变自身实力不足的本质。面对真正的阴谋与强敌，她依旧脆弱，依旧需要师父一次次出手相救，甚至……成为他的拖累。 这个认知，比面壁思过更让她感到痛苦。她渴望与他并肩，而非永远被他护在羽翼之下。风晴雪教会她爱的纯粹与坚守，却未曾告诉她，当这份爱意与自身的无力感交织时，是何等的煎熬。 她想起师父加固封印时疲惫的侧脸，想起他独自面对四方压力时的沉默。她想要替他分担，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如此有限。 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力量的渴望，在她心底疯狂滋生。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权势，仅仅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风雨同舟，而非只能仰望他的背影。
第二节 无声的博弈
就在白浅于石室中煎熬反省之时，墨渊已悄然出现在昆仑虚的枢机要地——星辰殿。 此处非议事之所，而是掌控整个昆仑虚护山大阵与监察四方气机的核心。殿内穹顶如同夜幕，镶嵌着对应周天星辰的灵珠，缓缓运转，映照着山川地脉的灵流与气运走向。 墨渊负手立于殿心，目光扫过穹顶星图。代表昆仑虚主峰的区域，光华璀璨，气运稳固。然而，在几处偏远的外围节点，尤其是靠近后山封印之地，灵流的运转却呈现出几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与扭曲。若非他神识足够强大，且早有戒备，绝难发现此等微末异常。 “果然……蚀阵已深。”他低声自语，眸中寒光乍现。 对方手段极其高明，并非强行攻击，而是如同水滴石穿，以某种秘法缓慢侵蚀大阵灵脉的细微末节，使其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短暂的、局部的失效或扭曲。冰裂谷的陷阱能成功布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能对昆仑虚大阵了解到如此程度，并能实施这等隐秘侵蚀的，绝非外敌所能为。 内奸，必然存在。且地位不低，至少能接触到护山大阵的部分核心脉络。 墨渊指尖轻弹，数道无形无质的神念如同蛛丝，悄无声息地融入星辰殿的运转灵光之中，沿着那几处异常节点，逆向追踪而去。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是布下了更为精妙的监测与反制手段。他要放长线，钓出那条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大鱼”。 同时，他心念微动，一道加密的仙谕传入坐镇前殿的叠风神识之中：“即日起，暗中排查所有能接触‘地脉枢机’与‘阵眼维护’名录的弟子与执事，近百年内行踪、修为异常者，重点记录，密报于我。” 叠风接到仙谕，心神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一场无声的清洗与博弈，在昆仑虚这片冰雪覆盖的圣地之下，悄然展开。墨渊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布下天罗地网，静待猎物自己露出马脚。
第三节 冰鉴之悟
三日面壁期满，石室之门无声开启。 白浅缓缓走出，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桃花眸中，少了几分彷徨与躁动，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清明与坚定。三日冰寒刺骨的静思，并未消磨她的意志，反而如同淬火之钢，将她心中杂念煅烧殆尽，只留下最核心的执念——变强，守护。 她未曾立刻去见墨渊，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院中那盆凝神兰，在昆仑虚的寒气中依旧舒展着碧绿的叶片，生机盎然。她轻轻抚过叶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宁静力量，心中一片平和。 她知道，师父罚她，并非真的恼怒她的鲁莽，而是怒其不争，忧其安危。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敲打她，磨砺她，让她看清自己的不足。 这份深沉的期许与守护，她岂能不懂？ 她盘膝坐于院中石凳上，并未急于修炼高深法门，而是再次内视自身，审视着那因心魔与激战而略有损伤的仙基与神魂。这一次，她不再焦虑，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如同雕琢璞玉，耐心地以最精纯的仙力，一点点温养、修复、巩固。 她回想起墨渊施展轩辕剑时，那引动天地法则的磅礴剑意，并非一味刚猛，而是刚柔并济，蕴含着对“道”的深刻理解与掌控。力量的本质，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理解、运用乃至创造规则。 这个明悟，让她对自身修行之路，有了更深的理解。 就在她心神完全沉浸于这种玄妙的修炼状态时，一道传讯玉符飞入院中，悬停在她面前。是叠风的声音，语气凝重： “十七师妹，速来星辰殿偏殿，师尊有令。” 白浅睁开眼，眸光清亮。她知道，平静的时光结束了。师父召见，必有要事。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化作流光，直奔星辰殿而去。
第四节 星图下的阴影
星辰殿偏殿，气氛比主殿更为凝重。 墨渊立于一副巨大的、由灵光构成的昆仑虚山川地貌图前，叠风垂首肃立一旁。地貌图上，几处原本应该灵光流转的节点，此刻却黯淡无光，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黑气。 “师尊，已确认，”叠风声音低沉，“‘砺剑谷’、‘听松台’、‘寒玉桥’三处外围阵眼，灵脉已彻底被魔气侵蚀固化，无法自行恢复，需派精通阵法的弟子前往，剥离魔气，重新刻画阵纹方能修复。而且……根据残留气息判断，侵蚀至少持续了半年以上。” 半年！白浅心中一沉。这意味着，内奸在师父苏醒之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墨渊的目光落在地貌图上，指尖划过那三处黯淡的节点，声音听不出情绪：“能在老夫沉睡期间，避开尔等巡查，行此隐秘之事，对此地阵法了解之深，绝非寻常弟子所能及。” 叠风额头渗出冷汗：“是弟子失察，请师尊责罚！” “责罚无益。”墨渊抬手，“排查结果如何？” 叠风连忙呈上一枚玉简：“经初步排查，近百年内，有七人曾因各种缘由，频繁接触过这三处阵眼的维护事宜。其中三人行踪清晰，并无异常。剩余四人……皆有些许疑点，但缺乏实证。” 墨渊神识扫过玉简，目光在其中两个名字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继续查，不要惊动任何人。”他吩咐道，随即转向白浅，“十七。” “弟子在。” “剥离魔气，修复阵眼，需对阵道与自身仙力掌控要求极高，亦是对心性的磨练。”墨渊看着她，目光深邃，“‘寒玉桥’一处，交由你负责。可能胜任？” 白浅猛地抬头，对上师父那沉静却带着审视的目光。她瞬间明白了师父的用意。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更是给她一个亲手弥补过错、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无比，躬身行礼：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 星辰殿清冷的光辉下，少女的侧影挺拔如竹。墨渊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雏鹰，终需独自迎风，方能搏击长天。 而他，会在一旁，为她护法，亦为她……斩断所有来自暗处的毒牙。 殿外，昆仑虚的风雪依旧，而一场围绕阵眼修复与内奸清除的暗战，已悄然打响。
（第二十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