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声的惊雷
引言
昆仑虚的晨曦，总是裹挟着未散的夜寒与雪沫，刺入肌骨。白浅自那夜在师父面前失态痛哭后，心绪虽未完全平复，却奇异地安定许多。仿佛那层横亘在师徒间、由敬畏与礼法规矩筑起的冰墙，被泪水蚀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进些许名为“可能”的光。然而，这光尚未温暖心田，现实的阴影已再次笼罩。
第一节 冰封的裂隙
墨渊言出必行，翌日便带着白浅前往后山，并非寒潭，而是几处更为隐秘、连白浅都未曾踏足过的上古封印之地。这些封印年代久远，力量流转不免滞涩，在如今暗流涌动之下，更需加固。 白浅跟随在墨渊身后，看着他以精血混合无上仙力，在古老的阵眼处刻画下繁复的加固符文。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天地共鸣的道韵，每一个符文的落下，都引动周遭灵气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在一旁护法，心神却难以完全集中。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玄色身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紧抿的薄唇，以及偶尔因消耗过大而微微苍白的脸色。一种混杂着心疼、仰慕与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凝神。” 墨渊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却精准地敲在她的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浅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警戒四周。她知道，在加固封印的关键时刻，丝毫打扰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一连数日，他们穿梭于昆仑虚的雪岭深壑之间，加固了三处重要的古封印。过程虽无寒潭那般惊险，但每一次刻画符文对心神的消耗都是巨大的。连墨渊的眉宇间，都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白浅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知道自己修为远不及师父，无法在加固封印上提供太多助力，便只能在其他方面更加尽心。调配恢复元气的仙露，准备滋养神魂的灵食，将他的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 这些细微的照顾，墨渊并未拒绝，亦未曾多言。只是偶尔在她递上温热的仙露时，会抬眸看她一眼，那目光深沉，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这无声的默许，让白浅心中那点微光，又亮了几分。
第二节 暗流蚀阵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日深夜，白浅正在自己院中调息，忽然心口毫无征兆地一悸！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阴冷气息的波动，自昆仑虚外围某个方向传来，虽一闪即逝，却让她瞬间警醒！ 是那魔气！与寒潭、西海边境同源的魔气！虽然极其淡薄，并且似乎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扭曲了来源方向，但白浅对这股气息太过敏感，绝不会认错！ 它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昆仑虚！而且，似乎是在……试探护山大阵的某个薄弱节点？ 白浅霍然起身，来不及多想，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便朝着那波动传来的大致方向疾驰而去。她必须确认情况，若真是魔气侵蚀大阵，后果不堪设想！ 她循着那残留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一路追寻至昆仑虚外围一片人迹罕至的冰裂谷。谷中罡风凛冽，卷起漫天雪尘，视线受阻严重。 就在她凝神感知，试图锁定那魔气具体来源时，异变再生！ 脚下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道道幽蓝色的裂纹以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裂纹之中，浓郁的魔气喷涌而出，瞬间将她包围！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陡然扭曲变幻，熟悉的冰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怨魂与魔影的血色幻境！ 是陷阱！ 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那缕微弱的魔气，不过是引她入彀的诱饵！ “吼——！” 幻境之中，无数扭曲的魔影发出刺耳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白浅扑来！浓郁的魔气带着侵蚀神魂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她的护体仙光。 白浅临危不乱，玉清昆仑扇瞬间展开，清辉暴涨，化作无数道凌厉的风刃，将扑近的魔影绞碎。然而，魔影仿佛无穷无尽，破碎后立刻在魔气中重生，再次扑上。更麻烦的是，这幻境似乎在不断吸收她的仙力，消磨她的意志！ 她心知不能久战，必须尽快破开这幻境！她一边抵挡着魔影的攻击，一边将神识全力扩散开去，寻找这幻境的阵眼或者薄弱之处。 就在她神识触及幻境某处边界，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时，一道凝聚了恐怖力量的漆黑魔箭，悄无声息地自她背后阴影中射出，直取她后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她根本来不及回防！ 生死一线！
第三节 雷霆之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而威严的剑鸣，骤然响彻整个幻境！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撕裂一切虚妄的金色剑光，如同九天落雷，自幻境顶端悍然劈下！剑光所过之处，血色幻境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碎！那些张牙舞爪的魔影，在剑光照耀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那支即将射中白浅的魔箭，也在距离她背心不足三寸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随即被逸散的剑意震成齑粉！ 幻境破碎，冰裂谷的景象重新浮现。 白浅猛地回头，只见墨渊悬立于半空之中，手中握着一柄古朴无华、却散发着令天地为之震颤的磅礴剑意的长剑——正是他的本命神兵，轩辕剑！ 他玄色的衣袍在凛冽的罡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那张平日总是沉静如水的面容，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万载寒冰，眸光锐利如电，扫过下方狼藉的冰谷，最终落在惊魂未定的白浅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凌厉的审视，以及……一丝未能及时护她周全的余怒。 “师……师父……”白浅被他周身那骇人的气势所慑，声音微颤。 墨渊并未理会她，轩辕剑遥指冰谷某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声音冰冷，如同昆仑虚终年不化的积雪： “滚出来。” 话音落下，那处虚空一阵扭曲，一道模糊的、完全由阴影构成的虚影踉跄着显现出来，显然在方才那一剑之下受了重创。那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试图遁走。 “留下。” 墨渊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轩辕剑轻轻一颤。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剑丝，如同穿越了空间，瞬间缠绕上那阴影虚影。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身形迅速淡化、消散，最终只剩下一缕精纯的本源魔气，被剑丝裹挟着，收入墨渊袖中。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从幻境破碎到阴影伏诛，不过弹指之间。 墨渊收起轩辕剑，身形落下，来到白浅面前。他周身的杀意缓缓收敛，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沉得吓人。 “可知错？”他看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白浅自知鲁莽，垂首道：“弟子不该贸然追踪，落入陷阱，让师父担忧。” “追踪无错。”墨渊的声音依旧冰冷，“错在，实力不济，却妄自涉险。” 他的话如同冰锥，刺得白浅脸色一白。 墨渊的目光扫过她略显狼狈的模样，最终落在她紧握着玉清昆仑扇、指节泛白的手上，语气缓了一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去。面壁三日，静思己过。” “是。”白浅低声应下，心中并无委屈，只有后怕与反省。若非师父及时赶到…… 她抬头，想再看师父一眼，却见墨渊已转过身，目光凝重地望向昆仑虚主峰的方向，眉头紧锁。 方才那阴影虚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被远程操控的神念分身。能隔着昆仑虚护山大阵做到这一点，并且精准地在此地设下陷阱…… 对方对昆仑虚的了解，以及其本身的实力，都远超预估。 而且，其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破坏，更像是……试探，或者说，是针对白浅的……某种特定行动。 一场风暴，已然在昆仑虚内部，悄然酝酿。 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他门下弟子分毫。 尤其是……她。
（第十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