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雪渊之下
引言
昆仑虚的寒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细碎的刀锋，刮过裸露的岩石。白浅跟在墨渊身后，每一步都踏在深及脚踝的积雪中，发出“嘎吱”的轻响。师徒二人沉默地行走在前往后山寒潭的路上，那里是墨渊平日静修、也是昆仑虚灵气最为精纯凝聚的所在之一。 方才殿中那短暂的、近乎对峙的寂静，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两人之间。白浅心中有千般疑惑，万种情愫，却在那双深邃眼眸的平静注视下，悉数化为更深的沉寂。她只能跟随，如同过往无数岁月。
第一节 冰潭映心
寒潭位于一处背风的雪谷深处，潭水幽深，色如墨玉，水面上氤氲着肉眼可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极寒灵气。潭边怪石嶙峋，覆盖着厚厚的冰棱，唯有中央一小片水域，因底下灵脉涌动，反而未曾封冻，微微荡漾着，映照着谷顶一线灰白的天光。 墨渊在潭边一方平整的巨石上坐下，并未看向白浅，只是淡淡道：“此地极寒之气，有淬炼神魂、涤荡心魔之效。你近日心绪不宁，可于此地打坐，感受天地之静，或有所得。” 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只是寻常的指点。 白浅依言，在距离他数步之遥的另一块石头上盘膝坐下。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衣物，丝丝缕缕地侵入体内，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运转仙力抵抗，却发现此地的寒气极为特殊，并非一味霸道地侵蚀，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渗透力，引导着她将神识向内收敛，去直面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角落。 她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然而，前世今生的画面，师父沉默的身影，风晴雪那执着而纯粹的眼神……依旧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尤其是在这极致寂静、唯有风雪呜咽的环境中，那些细微的情感与声音，被无限放大。 她感觉到师父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让她无所遁形。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神一颤，体内仙力随之微微一滞，周遭的寒气立刻趁虚而入，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静心。” 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识海的波澜。 “感受寒，而非抗拒寒。感受静，而非追求静。” 白浅依言调整呼吸，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些纷乱的思绪，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任由它们在识海中流淌、碰撞，自己则沉入更深的意识底层，去体会这冰雪世界的本质——那是一种剔除了所有杂质的、绝对的“静”与“净”。 渐渐地，外界的风雪声远去，内心的喧嚣也慢慢平息。她仿佛化作了这潭边的一块冰，一粒雪，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 就在她心神即将进入物我两忘的玄妙境界时—— 异变陡生！
第二节 深渊暗影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自幽深的寒潭底部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刺神魂的尖锐感，瞬间打破了雪谷的宁静！ 白浅猛地睁开双眼，恰好对上墨渊骤然锐利的目光！ 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墨色潭水，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中心区域开始，凝结出一层诡异的、泛着幽蓝光泽的薄冰！那冰层蔓延极快，并且散发出一种与昆仑虚清圣灵气格格不入的、阴冷刺骨的魔气！ 这魔气……与西海边境出现的，同源！却更为精纯、更为霸道！ “退后！” 墨渊低喝一声，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白浅身前，玄色衣袖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仙力瞬间张开，将白浅牢牢护在身后，同时也阻隔了那迅速蔓延的诡异冰层与魔气。 几乎就在他布下防御的同一时间—— “轰！！！” 潭心那刚刚凝结的幽蓝冰面轰然炸裂！一道粗壮的、完全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水柱，如同蛰伏已久的凶兽，裹挟着无数碎裂的冰凌，冲天而起！水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直扑墨渊与白浅而来！ 那声势，竟堪比上古大魔的全力一击！ “放肆！” 墨渊眸光一冷，并未见他如何动作，只是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时空的璀璨金光自他指尖迸发，如同黎明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魔气水柱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凶戾无比的魔气水柱，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消融之声，竟被从中一分为二，随即迅速瓦解、蒸发！其中的怨魂虚影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墨渊的脸色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重新变得幽深、却依旧翻滚着不祥气泡的潭水深处。 “师父，这是……”白浅惊魂未定，方才那一瞬间的魔气威压，让她都感到心悸。 “封印……松动了。”墨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肃杀，“非是东皇钟，而是……镇压于此地的一处上古魔穴。” 他话音未落，潭水再次剧烈翻涌，更多的、更为浓郁的魔气如同沸腾的墨汁，自潭底喷涌而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与锁链拖曳声，一个庞大而模糊的、散发着滔天凶威的阴影，正在潭底缓缓苏醒！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震得整个雪谷都在颤抖，积雪簌簌落下！ “带你离开。”墨渊当机立断，一把抓住白浅的手腕，身形便要向后急退。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他们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扭曲，景色一阵模糊变幻，原本近在咫尺的谷口，竟变得遥不可及！一道道幽蓝色的、由魔气凝聚而成的诡异符文，凭空浮现，如同活物般游走，瞬间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整个寒潭区域封锁！ 空间禁制！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仅仅是释放魔物，而是要……将他们师徒二人，困杀于此！
第三节 师徒并肩
“雕虫小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封锁与下方即将破封而出的上古魔物，墨渊只是冷哼一声。他松开了握着白浅的手，双手迅速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 磅礴如海的仙力自他体内奔涌而出，不再是之前那凝练的金光，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如雨的白色毫光，如同无数柄微小的利剑，精准地刺向周围那些游走的幽蓝符文！ “破！” 一声轻叱，那些看似坚固的魔气符文，在接触到白色毫光的瞬间，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纷纷崩碎瓦解！扭曲的空间迅速恢复正常，谷口再次清晰可见。 然而，就在这破阵的刹那间隙，潭底那庞大的魔影，已然挣脱了部分束缚，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缠绕着断裂锁链的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猛地探出水面，朝着距离最近的白浅当头抓下！ 腥风扑面，魔威滔天！ 白浅瞳孔骤缩，玉清昆仑扇瞬间入手，清叱一声，扇面光华大放，化作一道坚实的青色光盾，迎向那魔爪！ “轰！” 光盾剧烈震颤，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布满了裂痕！实力的差距太过悬殊！ 就在光盾即将破碎，魔爪即将触及白浅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前。 墨渊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那恐怖的魔爪，只是反手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出。 那一掌，看似缓慢，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后发先至，精准地印在了那魔爪的掌心！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 那凶威赫赫的魔爪，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块，从掌心开始，寸寸碎裂、消融！连同其后连接着的、潭底那庞大的魔影，也发出一声痛苦而不甘的咆哮，整个躯体剧烈扭曲，最终在更加浓郁的魔气翻涌中，被潭底重新亮起的、几道微弱却坚韧的金色符印强行拉扯了回去！ 潭水剧烈翻涌了片刻，终于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幽深与……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未曾完全散去的魔气，以及潭边一片狼藉的冰屑与水渍，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墨渊缓缓收回手掌，负手立于潭边，玄色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身影依旧挺拔如松，仿佛方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白浅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他方才那不容置疑的、将她护在身后的姿态。 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战神，只是一个……保护着自己徒弟的师父。 不，或许，不止是师父。 她低头，看向自己方才被他紧紧握住、此刻尚残留着一丝温度的手腕，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汹涌的波涛。
第四节 未解的谜团
墨渊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白浅，最终落在那恢复平静的潭水上，眉头微蹙。 “此处的封印，乃父神亲手所设，隐秘无比，纵是昆仑虚弟子，亦罕有人知。”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对方不仅能找到此地，更能精准松动封印，引动魔物，并布下空间禁制……” 他看向白浅，眼神深邃如渊：“其目标，十分明确。” 白浅心中一凛。目标明确？是针对师父？还是……针对她？亦或是，针对他们二人？ 联想到西海边境的魔气，离境的示好与试探，天族的态度……一张无形的大网，仿佛正在缓缓收紧。 “师父，您觉得会是谁？” 墨渊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昆仑虚主殿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 “看来，有些人，已经将手，伸到昆仑虚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白浅却从中听出了风雨欲来的肃杀。 寒潭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师徒二人，已然身处风暴的中心。
（第十七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