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裂痕微光
引言
昆仑虚的雪，似乎永无止境。 白浅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琼芳，心中却无半分赏雪的闲情。师父那句“万事小心”犹在耳畔，看似平常的叮嘱，在此刻风云渐起的局势下，却显得格外沉重。东皇钟的阴影，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而暗处窥探的目光，更让她如芒在背。
第一节 冰封的躁动
自那日发现空间裂隙后，昆仑虚外松内紧。叠风亲自带领精锐弟子，化身寻常散仙，秘密巡弋于西海与翼族交界的荒芜地带。墨渊则坐镇主殿，看似与往常无异，批阅卷宗，指点弟子修行，但白浅能感觉到，师父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笼罩着方圆万里的山河，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都难以逃过他的感知。 这日，白浅正在殿外演练一套基础剑诀，以求进一步稳固心境。剑光如雪，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气息圆融绵长，再无之前的浮躁。 忽然，她心有所感，收剑望去。只见天边一道流光急速掠来，落在山门前，显出叠风略显疲惫却神色凝重的身影。他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快步走向主殿。 白浅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殿内，墨渊放下手中的玉简，看向匆匆入内的叠风。 “师尊，”叠风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西海边境，三处偏远山谷，发现残留魔气，其性质……与当日空间裂隙泄露的气息同源。虽已迅速消散，但据当地土地所言，此前曾有不明身份的修士出没，形迹可疑。” 墨渊神色未变，只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可追踪到去向？” 叠风摇头：“对方极其狡猾，气息抹除得很干净，未能追踪到具体去向。但可以确定，并非翼族正规军士所为。” 不是翼族正规军，却拥有与东皇钟同源的魔气…… 墨渊沉默片刻，道：“继续监视，范围扩大至所有可能与上古魔神遗迹相关之地。另外，传讯天族，将此事告知，请他们协查。” “告知天族？”叠风微微一愣。如今昆仑虚与天族关系微妙，此举…… “东皇钟事关四海安宁，非我一门之事。”墨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天族既掌天庭，便有守护苍生之责。” “弟子明白。”叠风领命，转身离去。 白浅站在殿门口，看着叠风远去的背影，心中疑虑更深。师父主动将消息共享给天族，是出于公义，还是……另有深意？是想试探天族的反应，还是欲将天族也拉入这潭浑水，共同应对？ 她发现，师父的心思，比她想象得更为深沉难测。
第二节 无声的教诲
待叠风离去，墨渊的目光转向殿外的白浅。 “都听到了？”他问。 白浅走进殿内，点了点头：“师父，您觉得……会是谁在背后搞鬼？” 墨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白浅沉吟片刻，将自己所想道出：“离境虽示好，但其心难测。翼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是否有旧部忠于擎苍，暗中行事？又或者，是其他蛰伏的魔族势力，想借东皇钟之力兴风作浪？” 墨渊微微颔首：“皆有可能。但最重要的一点，你忽略了。” 白浅抬头，目露疑惑。 “动机。”墨渊看着她，眼神深邃，“引发动荡，其目的为何？若为释放擎苍，为何只是小规模试探，而非全力冲击封印？若为扰乱四海，为何选择偏远之地，而非中心区域？” 白浅怔住。她只想到了谁有可能，却未深入去想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表象之下，必有根源。”墨渊的声音沉稳，如同在教导她最基础的道法，“看不清动机，便如盲人摸象，容易被表象所惑，落入圈套。”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峰。 “对手在暗，我们在明。与其盲目追寻其形，不如静观其变，看清其意。有时，按兵不动，等待对方露出更多破绽，比贸然出击更为有效。” 白浅望着师父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豁然开朗。是啊，自己还是太过急躁了。重生归来，知晓未来的悲剧，便总想着防患于未然，却忘了，真正的猎人，往往最有耐心。 “弟子受教了。”她心悦诚服。 墨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温和：“你的心，比前些日子静了许多。” 白浅脸颊微热，低声道：“是师父教导有方。” 是因为他的教导，更是因为，有他在身边。
第三节 远方的涟漪
昆仑虚将西海边境发现异常魔气的消息传递给九重天，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天君连夜召集重臣商议。多数人认为这是墨渊在借此试探天族，或意图将天族拖入与潜在魔族的冲突之中，主张谨慎应对，以监视为主，不宜贸然介入。 然而，也有少数敏锐者意识到，若东皇钟真有异动，其危害将波及整个四海八荒，天族绝不能坐视不理。 最终，天君采纳了折中之策：一方面下令加强天庭戒备，并派出一支精锐小队，以巡视为名，前往西海边境暗中调查；另一方面，则正式向翼族发出照会，要求离境就境内出现异常魔气一事做出解释，并加强对其管辖区域的管控。 这道照会，看似合理，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问责意味。 大紫明宫内，离境看着天族送来的、措辞严谨却隐含锋芒的玉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天族这是急了？还是想借题发挥，将脏水泼到我翼族头上？”他指尖敲击着王座扶手，眼神闪烁，“墨渊……你这一手，倒是撇得干净，将难题直接抛了回来。” 他沉吟片刻，对下方的心腹道：“回复天族，就说我翼族亦对此事高度关注，已派兵严查，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至于具体细节……无可奉告。” 他想看看，这潭水被搅浑之后，最先沉不住气的，会是谁。 同时，他暗中加派了人手，并非去调查那所谓的魔气，而是……密切监视昆仑虚与天族派出的那支小队的动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离境，要做的便是那只黄雀。
第四节 雪夜的剑鸣
是夜，昆仑虚后山。 白浅独自一人立于风雪之中，手中握着的并非玉清昆仑扇，而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她在练习最基础的剑招，刺、劈、撩、挂……动作缓慢而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气息与剑意完美融合，不再追求凌厉霸道，而是体会其中蕴含的“静”与“守”的意味。 这是墨渊今日指点她时，特意强调的。他说，她的剑，缺了一份沉淀。 风雪裹挟着冰粒，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心神完全沉浸在剑招的运转之中，感受着剑锋划破空气的细微阻力，感受着体内仙力如溪流般平稳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心念一动，剑势随之而起，不再是固定的招式，而是随心而发，如行云流水，在漫天飞雪中划出一道道圆融的轨迹。剑光不再刺目，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光华，与这冰雪天地奇异地和谐共存。 “不错。”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浅收势转身，看到墨渊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玄色衣袍在风雪中纹丝不动，仿佛他已与这山、这雪融为一体。 “师父。”她收剑行礼。 墨渊走上前，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剑，又落在她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剑意初成，在于‘合’。”他缓缓道，“与己合，与境合，与道合。你已摸到门槛。” 得到师父的肯定，白浅心中涌起一丝欣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师父让她放缓修行，重练基础了。 “多谢师父指点。” 墨渊微微颔首，目光望向漆黑的远山，那里是西海的方向。 “风暴将至，唯有根基稳固者，方能屹立不倒。”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白浅的心上。 白浅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坚定。 “弟子，不会让师父失望。” 无论风暴来自何方，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她都会紧握手中的剑，站在师父的身侧。 昆仑虚的雪夜，剑已鸣，心已定。 只待，风起之时。
（第十六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