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魔初现

引言

昆仑虚的月色,总带着雪光的清冷,透过窗棂,在地面铺开一层银霜。 白日里那场修炼的意外,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白浅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手臂与背心似乎还残留着师父掌心的温度,那份沉稳的力量感,与记忆中前世他陨落时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两种感觉交织撕扯,让她心绪难宁。

第一节 夜半惊悸

迷迷糊糊间,白浅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被业火染红的天际。 脚下是哀嚎遍野的焦土,手中玉清昆仑扇染着不知是谁的血,沉重得几乎握不住。她看到夜华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而偏执,他的脚下,是墨渊破碎的仙体,星辰般的光芒正一点点从他体内逸散…… “不——!师父!”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已浸湿了中衣。窗外月色依旧,昆仑虚的夜静谧安然,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不过是一场心魔勾起的幻象。 然而,那锥心之痛却无比真实。 她抚上胸口,那里气血翻涌,一股暴戾烦躁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是了,瀛洲凶兽的戾气虽被师父涤荡干净,但前世入魔的业障,以及深植于神魂的对夜华的恨意、对失去师父的恐惧,并未彻底根除。白日里强行修炼那霸道剑诀,如同一个引子,将这些潜藏的负面情绪再次勾动。 必须立刻静心凝神! 她盘膝坐好,试图运转功法,平复心绪。可那心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将她拖入各种混乱恐怖的幻象之中——有时是夜华挖她双眼的冰冷触感,有时是墨渊在她怀中消散的无力感,有时又是自己手持利刃、屠戮四方的疯狂…… 气息越来越紊乱,仙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喉头腥甜之意愈发浓重。 就在她几乎要压制不住,神识即将被心魔吞噬的刹那—— “静心。”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穿透重重迷雾的定海神针,清晰地传入她几乎被杂念充斥的识海。 同时,一股温润磅礴的仙力自外界涌入,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引导着她体内狂暴的气息归于平顺,将那蠢蠢欲动的心魔强行压制了下去。 白浅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这才发现墨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榻前。他依旧穿着白日那身玄色常服,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师……师父……”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墨渊没有询问她看到了什么,只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精纯的光芒,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抚平了所有躁动不安的神魂。 “你神魂旧伤未愈,戾气虽除,执念犹在。近日修行,当以稳固为主,不可再贪功冒进。”他收回手,语气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深夜前来护持的行为本身,已说明了一切。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白浅低垂着头,心中既感愧疚,又充满了依赖。每一次她陷入困境时,总是师父及时出现。 墨渊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睡吧。” 说完,他转身,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中,并未多做停留。 白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眉心那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师父他……是一直在关注着她吗?所以才能在她心魔初现的瞬间,便及时赶到。

第二节 无声的守护

自那夜之后,白浅的修行果然放缓了许多。她不再执着于威力强大的新剑诀,而是重新打磨基础,凝练神魂,试图从根本上化解那潜藏的心魔。 墨渊对她的指导也更加细致。他不再仅仅指出剑法中的不足,而是开始与她探讨道法本源,心境锤炼。有时,仅仅是坐在一旁,看他煮雪烹茶,听他讲述上古时期的见闻与大道至理,白浅便觉得心神宁静,受益匪浅。 她发现,师父似乎有意无意地,增加了与她独处的时间。或是检查课业,或是品茗论道,或是仅仅让她在一旁侍奉笔墨。 这些相处,平淡,却让她那颗因前世记忆而始终紧绷的心,一点点松弛下来。她开始能够更清晰地分辨,什么是属于“素素”的过去,什么是属于“白浅”的现在,以及……她对师父那份日益清晰的爱恋,与对夜华那冰封的恨意,本质上的不同。 恨意让人疯狂,而爱恋,让人想要变得更好,更配站在他的身边。 这一日,墨渊正在书房批阅叠风送来的、关于四海动向的卷宗,白浅在一旁安静地研墨。 忽然,墨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西方。 “师父?”白浅察觉到他的异样。 墨渊放下笔,指尖在虚空轻轻一划,一道水镜般的波纹浮现。镜中景象模糊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片荒芜的、隐约能看出是西海与翼族交界地的山峦上空。那里,一丝极其淡薄、却带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裂隙,在云层中一闪而逝,随即弥合。 “空间裂隙……”墨渊眉头微蹙,“虽微弱,但其气息……与东皇钟同源。” 东皇钟! 白浅的心猛地一沉。果然,离境之前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师父,难道是擎苍……” “未必是他本体。”墨渊打断她,眼神深邃,“东皇钟封印乃父神亲手所设,擎苍想要破封而出,绝非易事。但封印经年,力量流转间,泄露出些许气息,扰动空间,也并非不可能。又或者……”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白浅明白他的未尽之语——又或者,是有人,在借助东皇钟泄露的力量,图谋不轨。 “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墨渊挥散水镜,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迫感。 他看向白浅:“你的修为恢复几何?” 白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色道:“弟子已无大碍,愿为师父分忧!” 墨渊微微颔首:“传令叠风,加派弟子,秘密监视西海边境所有异常空间波动。一有发现,即刻回报,不得擅自行动。” “是!”白浅领命,转身欲去。 “十七。”墨渊叫住她。 白浅回头。 “万事,小心。”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白浅心中一暖,郑重点头:“弟子明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墨渊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节 暗处的阴影

昆仑虚的指令,通过特殊的渠道,迅速而隐秘地传达下去。 而在万里之外,那道短暂出现的空间裂隙下方,深藏在山腹中的一处天然洞穴内,几道模糊的黑影正在低声交谈。 “方才的气息泄露,虽及时掩盖,但难保不会引起注意。”一个声音沙哑地道。 “无妨。”另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得意,“就是要让他们注意到。水不浑,如何摸鱼?昆仑虚既然已经动了,那我们的计划,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只是……墨渊已然苏醒,其实力……” “哼,苏醒又如何?沉睡了七万年,他如今还能剩下几分实力?更何况……”阴柔的声音顿了顿,冷笑道,“我们手中,不是还有一张……他绝对意想不到的牌吗?” 洞穴内响起一阵低沉而诡谲的笑声。 “去,将‘种子’散出去。是时候,让这四海八荒,更热闹一些了。” “是!” 一道黑影领命,悄无声息地融入石壁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剩余的几道黑影,也渐渐淡去,只留下洞穴深处,一丝若有若无、与东皇钟同源的不祥气息,缓缓弥漫。

第四节 炉火与风雪

白浅将墨渊的命令传达给叠风后,并未立刻返回书房。她站在廊下,望着昆仑虚终年不化的积雪,心中思绪翻涌。 东皇钟的隐患,外部势力的蠢蠢欲动,师父回归后必然面临的各方压力……前路似乎布满了荆棘。 然而,当她回头,看向书房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时,心中所有的纷扰与不安,都奇异地沉淀下来。 师父在里面。 这就够了。 无论外面是狂风暴雨,还是冰雪严寒,只要这盏灯还亮着,只要那个人还在,她的心便是安的。 她拢了拢衣襟,深吸一口冰冷却纯净的空气,转身,坚定地向着那灯火走去。 风雪依旧,但昆仑虚的夜晚,因那一点灯火,而有了温度。

(第十五章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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