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首领宰

观星塔内寂静得如同一幅凝滞的画卷，唯有雨点敲击玻璃幕墙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噼里啪啦地细密作响。太宰治抛出的那个问题，像一块冷硬的石子掷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楚月缜密运转的核心思维中激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它是否有可能，不走向终结？”

智能管家静立于旁，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打扰她的思绪。但它的数据面板上却记录着一个微不足道却异常清晰的变化——楚月的能量场出现了波动，这是她降临此界以来的第一次偏差值记录。

楚月缓步走到观测台前，横滨的夜景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宛如一张洇湿的水墨画。她唤出了太宰治的因果线，那是一条浓黑而笔直的轨迹，指向着一个毫无余地的终点。可此刻，这条线显得刺目得令人无法忽视。她试图用平时那种全然超然的观测姿态去剖析这条路径，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窜入了一些杂乱的画面——来自其他位面的碎片记忆混杂其中，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和自己在阳光下的浅笑、指尖碰触时那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清除。”楚月低声自语，试图将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从脑子里剔除干净。

然而，这些碎片却如同顽固的藤蔓，深深地嵌入她的思维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她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焦躁。

“分析我当前状态。”她语气平稳地下令。

“能量场稳定，运行效率60%……”智能管家冷静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塔内。

40%的能量停滞未动，意味着她引以为傲的理性之墙已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无法否认，那个可能性就像一颗陌生的种子，落在了她从未耕种过的心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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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黑手党大楼顶层，太宰治独自伫立在办公室内，周围空无一人。“书”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他并没有打开它的打算。

他不需要看。那些来自其他世界的碎片记忆，早已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他拿出“书”试探楚月，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她知晓一切，赌的是在她那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一缕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向”。

而她最后的沉默，以及那一声几乎难以捕捉的叹息，让他感到自己的赌局没有完全落空。

她并非毫无触动。

这一认知像一道微光透进了他为自己打造的绝望牢笼。他本深信自己的道路是唯一的答案，是通往那个“织田作活着写作的世界”必须付出的高昂代价。他甘愿沉入地狱的深渊。

可如今，一个世界之外的未知变数，一个拥有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的存在，似乎正用她独特的逻辑方式，对他即将抵达的“必然结局”提出了质疑。不是怜悯，也不是道德，而是基于冰冷规则的计算，暗示了他的死亡可能带来无法预测的“风险”。

这听起来荒谬至极，却让他的信念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踱步到窗前，雨幕中的观星塔依旧散发着柔和却疏离的光晕。他想起了星图中那条断裂的轨迹，想起了她说过的连锁反应。

如果他的死亡并非最优解，如果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内心深处那层坚硬的外壳，带来一阵战栗与一丝几乎不敢触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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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决定启动一次深度自检。她接入观星塔的核心数据库，将自降临此界的每一个决策节点逐一回溯。从中岛敦轨迹的维护，到与太宰治的每一次对话，再到关于“书”的感知……所有的数据都被调取出来重新审查。

审查结果显示：当前状态行为无法定义！？

除了那停滞的40%能量，以及面对太宰治提问时的短暂迟滞……更像是一种未被归类的“状态”。

“定义当前未明状态。”她命令自己对这种异常进行剖析。

规则无情地回应：无匹配项。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类似于……困惑。

楚月沉默片刻，清除是最直接、最符合逻辑的解决办法，能让她回归到绝对理智的状态。

但她稍作思忖，选择将这部分异常状态隔离，并标记为“待观察”。

雨停了，横滨的夜空露出一片洗涤后的墨蓝色天幕。太宰治站在窗前的身影，在楚月的远程感知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正注视着这座塔。

两条原本平行而互不干扰的线，一条奔向毁灭，一条冷眼旁观，却因一本“书”和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在命运的坐标系中产生了微妙的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