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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晞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指腹上那一点已然凝结的血珠,以及掌心中那支冰冷的银簪。她走到妆台前,将簪子随意插入发髻,看着铜镜中那张清丽却难掩苍白的脸,眼神冰冷。
他以为用这些华服珍宝,用这带着警告的“物归原主”,就能让她恐惧,让她彻底屈服?
可笑。
她抬手,轻轻抚过发间的银簪。这支簪子,如今不再仅仅是一件首饰,而是成了他们之间无声博弈的又一个象征。他试图用它将她钉死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而她,或许可以试着,将这根钉子,变成撬动锁链的工具。
只是,需要更耐心,更谨慎。
她看向窗外,秋意渐深,水面泛起更多寒意。与阿弃的联系暂时中断,外部助力渺茫。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以及……卫珩那愈发难以捉摸的心思。
接下来的几日,沈未晞表现得愈发“安分”。她换上了卫珩赏赐的新衣,戴上了那支素银簪子,甚至开始尝试用那些送来的名贵香料。她依旧看书,绣花,只是绣品的花样,从清冷的竹叶,渐渐变成了更为富丽繁复的缠枝牡丹,或是寓意“安顺”的葫芦藤蔓。
她像一个真正被奢华生活逐渐软化、磨平了棱角的囚鸟,学着去适应,甚至去“享受”这金丝雀的命运。
卫珩再来时,见到她这般变化,眼底深处那丝探究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加深的、类似于“所有物”被成功驯化的满意。他偶尔会在她身边坐下,看她刺绣,或是随手拿起她看的书翻上几页,两人之间,竟诡异地呈现出一种近乎“平和”的氛围。
然而,只有沈未晞自己知道,在这看似温顺的表象之下,她的内心是何等冰冷与警惕。她像一名最高明的戏子,在敌人的舞台上,演绎着对方最想看到的剧情,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寻找着下一个登场的契机。
这平静的假象,能维持多久?
而下一场风暴,又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骤然降临?
沈未晞抚过袖口繁复的缠枝牡丹绣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嘲。
她期待着。
深秋,卫府一年一度的赏菊宴如期而至。往年这等场合,与沈未晞这等身份是毫不相干的,但今年,卫夫人却特意吩咐下来,让“汀兰水榭那位”也出来走走,透透气。
这旨意来得突兀。沈未晞心知肚明,这绝非单纯的恩典。要么是卫夫人想亲自再瞧瞧这个让儿子行为反常的女子,要么便是有人,比如昭阳郡主,想借机生事。
她无法拒绝。
赏菊宴设在府中最大的“锦秋园”。各色名品菊花争奇斗艳,金菊、墨菊、绿菊、千丝菊……团团簇簇,映着秋日高远的蓝天,富贵已极。宾客如云,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沈未晞穿着一身卫珩赏赐的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发间簪着那支素银簪子,打扮得并不算出挑,却因其特殊的“身份”和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她低眉顺眼,跟在引路丫鬟身后,尽量将自己缩在角落。
卫珩端坐主位,与几位宗室勋贵交谈,目光偶尔掠过人群,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又淡淡移开,看不出情绪。昭阳郡主则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一群贵女簇拥着,笑声清脆,目光却时不时如淬毒的针,刺向沈未晞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