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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离离去后,水榭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沈未晞表面维持着惊魂未定的柔弱,心底却如明镜般冷澈。她在赌,赌卫珩对那支银簪落入水中的解读,更在赌他对自己那复杂难言的态度。
并未让她久等。
当日下午,卫珩便来了。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数个锦盒的侍女。他神色如常,甚至比前几次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平静,径直走入水榭,目光淡淡扫过垂首立在一旁的沈未晞。
“看来昨夜受惊不小。”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挥手让侍女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套更为华贵的衣裙,用料考究,刺绣繁复,远非之前那套天青软罗可比。还有一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在略显昏暗的水榭中,折射出炫目的光华。
“这些,压压惊。”卫珩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赏赐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沈未晞心中警铃微作。这不像是兴师问罪,反倒像是……安抚?或者说,是一种更隐晦的宣告——无论你如何,都逃不出我的掌心,我依旧可以给你最好的,只要你顺从。
她依礼谢恩,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一丝受宠若惊:“谢主上赏赐,民女……民女愧不敢当。”
卫珩走到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她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一支簪子而已,掉了便掉了。”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话锋却陡然一转,“只是,朕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没有朕的允许,也不该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冷意,让沈未晞指尖微凉。他果然起了疑心,只是没有证据,或者,他还在等待。
“民女明白。”沈未晞将头垂得更低,“日后定当万分小心,不再惊扰主上。”
卫珩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沈未晞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但他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支素银簪子。簪子已被擦拭干净,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模样,只是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物归原主。”他将簪子递到她面前。
沈未晞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簪身的瞬间,卫珩的手指却微微一动,让簪子那尖锐的末端,轻轻划过了她的指腹。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沈未晞下意识地缩回手,指腹上已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卫珩的目光落在那一小点红色上,眸色深了深,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簪子放入她掌心,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在她掌心轻轻一蹭,带着一种曖昧的摩挲。
“看来,这簪子不仅会掉,还会伤人。”他收回手,语气莫测,“以后,可要拿稳了。”
沈未晞握紧那支带着他体温和方才那丝诡异触感的簪子,掌心仿佛被烫到一般。他是在警告她,这支簪子(或者说,她这个人)带着锋刃,若不安分,不仅会伤及自身,更可能……伤及他人(比如阿弃)。而他,随时可以收回这份“恩赐”,也可以随时让她感受到“疼痛”。
“民女……谨记。”她低声回应,将簪子紧紧攥住,那尖锐的末端抵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让她愈发清醒。
卫珩似乎满意了她此刻的顺从与那细微的“受创”,不再多言,转身离去。那些华贵的赏赐,依旧静静地躺在桌上,与这水榭的囚笼身份,形成一种荒谬的对比。
水榭重归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