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初立
春末的风带着暖意,掠过云崖坳的梯田,将新苗的清香吹向核心村西侧的空地。这里原本散落着几根枯木和碎石,如今却热闹非凡——石岩带着联防队和四村壮丁们正挥汗如雨,粗壮的木柱被稳稳埋入泥土,夯实的地基上,茅草棚的框架渐渐成型。棚顶铺得厚实紧凑,每一层茅草都相互交错,边缘垂挂着整齐的草帘,既能遮暴雨,又能挡烈阳;林清河领着木工组的后生们围在一旁,叮叮当当打造着配套器具,长条木桌被刨得光滑无毛刺,制陶转盘的轴心打磨得圆润,储物架分层清晰,甚至还特意做了几个带通风格的木架,用来晾晒藤编和刺绣半成品。
“沈姑娘,你瞧瞧这棚子,三丈宽、五丈长,中间留着三尺过道,两侧通风口也留足了,三四十人一起干活都不挤!”石岩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黝黑的脸上满是自豪。他踩着木梯爬上棚顶,用力踩了踩茅草,确认牢固后才跳下来,“溪边的取水口也拓宽了,制陶、洗藤条都方便,旁边还平整出一块空地,专门用来晾晒成品。”
沈月明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忙碌的人群,语气坚定:“场地是根基,咱们的手工品要想长久做下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零散生产了。”之前陈秀娘带着妇女们在自家窑洞绣帕子,光线昏暗不说,绣线、布料堆得杂乱;林清河的木工活堆在露天空地,遇到雨天就得急着往回搬;制陶的黏土混着成品堆放,好几次都不小心碰碎了快烧制好的陶罐。前几日小梅从镇上带回“福顺号”的追加订单,要半月内交付三十个藤筐和二十个陶罐,还特意叮嘱“要精细些,镇上庙会要用”,零散生产的效率根本赶不上进度,建手工坊的想法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小梅正蹲在溪边,拿着桑皮纸逐一统计报名的村民,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沈姑娘,统计好了!会刺绣的有十八人,大多是溪南村和核心村的妇女;会编藤筐的有十五人,石洼村的张婶手艺最好;制陶的有十人,石洼村的王师傅是老艺人,之前烧的陶罐最受镇上欢迎,还有六个后生想跟着学手艺。”她将名单递过来,上面用木炭标注着每个人的名字和擅长领域,甚至还备注了“手艺熟练”“新手”的字样。
沈月明接过名单,走到人群中央,拍了拍手:“大家静一静!今天咱们手工坊正式筹备,按擅长的领域分成三组——制陶组、藤编组、刺绣组,每组选一位经验丰富的当组长,负责带徒弟、管质量、排进度。”
话音刚落,村民们就小声议论起来,目光纷纷投向各自熟悉的老手。沈月明看向人群中的陈秀娘:“秀娘姐,你刺绣手艺好,又细心,就牵头刺绣组吧?”
陈秀娘脸颊一红,连忙摆手:“我……我怕是不行,这么多人我管不好。”话虽如此,眼里却藏着期待。她绣的帕子花纹精致,之前小梅带去镇上,总是最快被抢购一空。
“你行!”沈月明笑着鼓励,“你不仅手艺好,还耐心,姐妹们都信服你。刺绣组不仅要完成订单,以后还能教更多人学手艺,让咱们的刺绣帕子越做越有名。”
村民们纷纷附和,陈秀娘这才点头应下,眼里闪着光亮。沈月明又看向石洼村的王师傅:“王师傅,您制陶几十年,经验最足,制陶组就拜托您了。”
王师傅年过六旬,头发花白,手上布满老茧,是石洼村有名的制陶能手,他捋了捋胡子,沉稳地点头:“沈姑娘放心,我一定把大家带好,保证每一个陶罐都烧得结实、做得规整。”
最后,溪南村的张婶被推选为藤编组组长。她编的藤筐又结实又好看,之前赶制的订单里,她的作品从来都是合格的,她爽朗地答应:“没问题!我一定带着大家好好干,绝不耽误订单!”
分组定好后,村民们都兴奋地涌向自己的小组区域。刺绣组的妇女们围着陈秀娘,七嘴八舌地问着订单要求;制陶组的村民跟着王师傅去搬运黏土,后生们好奇地围着制陶转盘打转;藤编组的人则拿出带来的藤条,开始挑选、晾晒,整个茅草棚里热闹非凡。
沈月明看着眼前的景象,高声宣布:“手工坊实行‘积分计工’制度!做得多、质量好,积分就多,月底凭积分能兑换粮食、盐巴、针线这些物资。新手学手艺期间,只要认真学、不偷懒,也能拿基础积分。咱们不仅要让手工品能换钱,还要让大家靠手艺多赚钱,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话一出,村民们的干劲更足了。石洼村的年轻媳妇张兰之前只会简单的针线活,听说学刺绣能赚积分,连忙挤进刺绣组:“陈组长,您多教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藤编组的新手李二柱也激动地说:“张婶,我力气大,编藤筐肯定快,您放心教我!”
接下来的两天,手工坊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陈秀娘带着刺绣组的村民整理布料、分拣绣线,将“福顺号”要求的“简单花鸟纹样”画在纸上,逐一教大家针法;王师傅则从选土、和泥教起,带着制陶组的人反复练习拉坯,直到每个陶罐的口沿都圆润平整;张婶教藤编组的人挑选粗细均匀的藤条,演示编筐的基础手法,手指翻飞间,一个小巧的藤筐雏形就出来了。
可新鲜感过后,问题很快暴露出来。手工坊里既有陈秀娘、王师傅这样的老手,也有不少石洼村、坡底村来的新手,他们之前大多只做过自家能用的简单物件,没接触过商贸订单,手艺生疏不说,还没适应集中生产的节奏。
藤编组的李二柱性子急躁,学了两天就觉得自己会了,编筐子时总想着快点完成,藤条的松紧掌握得极差,编出来的筐子要么歪歪扭扭,要么接口处只缠了一圈就草草收尾,轻轻一扯就松动;制陶组的张兰跟着王师傅学拉坯,可力度总是控制不好,拉出来的陶罐不是口沿凹凸不平,就是底部太厚,烧制前的阴干环节,她嫌麻烦,没等陶罐完全干透就放进窑里,结果烧出来的陶罐底部裂了一道细缝。
组长们急得上火。张婶手把手教李二柱调整力度,手指被粗糙的藤条磨得发红起泡,李二柱却还是频频出错;王师傅一遍遍地给张兰示范拉坯技巧,嗓子都喊哑了,张兰的陶罐依旧达不到要求。更让人头疼的是,“福顺号”催得紧,要求半月内必须交货,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成品却没多少,部分新手更是急得团团转,开始敷衍了事。
李二柱为了赶进度,直接省略了藤筐接口处的两道缠绕工序,编好后随手扔在成品堆里;张兰则把不平整的陶罐口沿简单打磨了一下,就谎称“合格了”,连王师傅要求的“每只陶罐必须称重,误差不能超过半两”都抛在了脑后。
第五天下午,小梅按约定来手工坊抽检,准备统计进度,结果刚拿起一个藤筐,就发现了问题。她轻轻一扯筐子的接口,藤条瞬间松动,筐底甚至微微塌陷;再拿起一个陶罐,底部的裂缝清晰可见,口沿也凹凸不平,用手一摸,还有不少毛刺。
“这是谁做的?”小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将不合格的藤筐和陶罐放在地上,声音严肃,“这样的产品根本达不到‘福顺号’的要求,送出去不仅要扣钱,还会砸了咱们联盟手工品的招牌!”
手工坊里的村民们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二柱和张兰。李二柱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张兰更是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梅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李二柱小声辩解,“我想快点编完,可总是编不好,又怕耽误订单……”
张兰也哽咽着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拉坯就是学不会,阴干的时候我看大家都很忙,就没好意思麻烦别人帮忙看……”
陈秀娘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小梅,他们也不是故意敷衍,确实是手艺还没练熟。新手学手艺都有个过程,咱们再给他们点时间,我和王师傅、张婶多费点心教教他们。”
王师傅也点头附和:“是啊,这些孩子都肯学,就是急了点。要不咱们把不合格的产品返工,我再带着他们好好练几天,应该能赶得上交货期。”
张婶却有些犹豫:“可时间太紧了,返工要花不少时间,万一赶不上交货期,王掌柜以后不跟咱们合作了怎么办?”
手工坊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村民们都看着沈月明,等着她拿主意。沈月明皱着眉,走到不合格的产品堆旁,仔细翻看了一遍,又看了看新手们愧疚又焦急的眼神,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她召集所有手工坊的村民,将合格和不合格的产品分开摆放在地上,让大家逐一查看:“大家看看,合格的藤筐编织紧密、接口牢固,能承重十斤以上;不合格的一扯就松,根本没法用。合格的陶罐口沿圆润、无裂无刺,不合格的不仅有裂缝,还可能划伤手。”
她拿起一个合格的陶罐,语气沉重地说:“咱们手工坊刚成立,口碑就是生命线。‘福顺号’愿意跟咱们合作,是因为之前的产品质量好,要是这次送过去的都是这样的残次品,以后谁还会相信咱们?订单没了,大家的积分也就没了,得不偿失。”
顿了顿,她又看向新手们:“我知道大家想赶进度,也想多赚积分,这份心意是好的,但质量不能妥协。手艺生疏可以学,时间不够可以挤,但敷衍了事绝对不行。”
随后,沈月明宣布了调整方案:“第一,老手们分成两批,一批继续赶制合格产品,另一批负责带徒弟,实行‘师徒结对’,每个老手带一到两个新手,手把手教学,直到新手能做出合格产品为止;第二,不合格的产品全部返工,由对应的师徒一起负责,既让新手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也让老手监督整改;第三,每天晚上留出一个时辰的集中授课时间,由三位组长轮流讲解技巧难点,解答大家的疑问;第四,我让林清河给新手们做些辅助工具,比如编藤筐的固定模具、拉坯的辅助支架,帮大家尽快上手。”
为了保证交货期,沈月明还让石岩派了两名联防队员来帮忙,负责搬运原料、晾晒成品、看守窑火,让工匠们能专心制作。
方案一出,村民们都没有异议。陈秀娘立刻给自己分配了两个新手,从最基础的针法开始重新教起;王师傅带着张兰,把不合格的陶罐敲碎,重新和泥、拉坯,每一个步骤都亲自监督;张婶则给李二柱做了一个木质的编筐模具,让他先在模具上练习,慢慢找到手感。
接下来的几天,手工坊里的油灯每天都亮到深夜。晚上的集中授课时间,三位组长倾囊相授,陈秀娘教大家如何让针脚更均匀,王师傅讲解如何控制窑火温度,张婶分享编筐的快捷技巧;白天,师徒们各司其职,老手们耐心指导,新手们认真练习,进步越来越明显。
李二柱用着张婶做的模具,编出来的藤筐渐渐规整,接口处也能缠得牢固紧实;张兰在王师傅的监督下,反复练习拉坯和阴干,烧制出的陶罐终于没有裂缝,口沿也变得光滑平整。看着自己做出的合格产品,两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手们也加班加点,陈秀娘带领刺绣组的老手们,在完成订单要求的基础上,还在部分陶罐的外壁绣上了小巧的花鸟纹样,让产品更显精致;王师傅则严格把控每一个陶罐的烧制环节,确保没有一个残次品;张婶带着熟练的藤编村民,编出的藤筐不仅结实,还在筐沿处加了一圈防滑的藤条,更受市场欢迎。
半个月的期限转眼就到了。小梅带着统计好的成品去验货,三十个藤筐个个编织紧密、样式规整,二十个陶罐不仅没有裂缝,还多了刺绣点缀,比“福顺号”要求的还要精美。“大家辛苦了!”小梅看着满棚的成品,激动地说,“这些产品绝对能让王掌柜满意!”
第二天一早,小梅带着两名联防队员,赶着装满成品的雪橇前往镇上。“福顺号”的王掌柜看到送来的藤筐和陶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拿起一个带刺绣的陶罐仔细端详:“这手艺比之前还好!藤筐结实,陶罐精致,还有这刺绣,太亮眼了!”
他逐一检查完所有产品,没有发现一个不合格的,当即笑着说:“小梅姑娘,你们云崖联盟的手工坊果然靠谱!这批货我很满意,这是货款,另外我再追加五十个混合纹样的陶罐订单,还是按这个质量来!”
小梅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接过王掌柜递来的粮食和盐巴,笑着答应:“王掌柜放心,我们一定按时交货!”
返程时,小梅特意在镇上买了几匹颜色鲜亮的丝线,准备带回手工坊,让大家尝试更多新颖的纹样。回到云崖坳,她刚把雪橇赶到手工坊门口,村民们就围了上来,急切地询问结果。
“成功了!”小梅举起手里的货款清单,脸上满是笑容,“王掌柜对咱们的产品特别满意,不仅给了全款,还追加了五十个订单!”
村民们瞬间欢呼起来,李二柱激动地说:“太好了!我也能做出合格的藤筐了!”
张兰也红着眼圈,哽咽着说:“谢谢陈组长,谢谢王师傅,我以后一定更认真地学!”
沈月明看着大家兴奋的模样,笑着说:“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为了让手工坊越办越好,咱们今天就立下两个规矩:第一,实行‘双检制度’,大家制作完成后先自检,合格后交组长抽检,抽检合格才能入库,不合格的必须返工,扣除对应积分;第二,继续推行‘师徒结对’,老手带新手,学会一个徒弟,师傅奖励额外积分。”
村民们纷纷点头赞同。陈秀娘拿着小梅买回来的丝线,笑着说:“以后咱们不仅要保证质量,还要多创新,让咱们的手工品越来越受欢迎!”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手工坊的通风口洒进来,照在整齐的成品和村民们脸上的笑容上。手工坊的初立之路虽布满磨合与挑战,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而这小小的手工坊,不仅承载着村民们靠手艺致富的希望,更成为了联盟凝聚人心、共谋发展的新纽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