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求救
二牛和小三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聚居中心狂奔。寒风卷着雪沫子,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们脸颊生疼,裸露在外的耳朵早已冻得失去知觉,红得发紫。两人的粗布鞋子早已被积雪浸透,雪水顺着鞋缝钻进袜子,在脚踝处结成薄薄的冰壳,每跑一步,冰碴就摩擦着皮肤,疼得钻心。裤脚也冻得硬邦邦的,摆动时发出“哗啦”的声响,像两块生硬的木板。
“小三,再撑撑!伤员还等着咱们报信呢!”二牛回头喊了一声,声音因为寒冷和急促的呼吸而嘶哑变形,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挂在眉毛和胡须上,像是沾了一层白盐。小三点点头,嘴唇冻得开裂,渗着血丝,说不出话,只攥紧冻得发紫的拳头,拼命跟着二牛的脚步。他踉跄了一下,膝盖处的伤口被积雪冻得发僵,每挪动一步都牵扯着皮肉,却还是咬着牙挤出一句:“二牛哥,我能跟上!”
雪地里的路暗藏凶险,不少地方覆盖着一层薄冰,稍不留意就会滑倒。二牛脚下一滑,重重摔在雪地里,胸口撞在一块隐藏在雪下的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半天喘不过气。小三连忙停下脚步,不顾自己膝盖的疼痛,扑过去扶他:“二牛哥,你怎么样?”二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白气,摆摆手,挣扎着起身:“歇不得!耽误一分钟,村里的乡亲就多一分危险!”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胳膊搭着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赶,积雪在他们身后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深痕。
沿途的树木挂满了冰棱,阳光一照,折射出刺眼的光。偶尔有积雪从枝头滑落,“簌簌”作响,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心里装着村里流血的乡亲,装着被抢走的救命粮,只想着快点、再快点赶到聚居中心,把消息传出去。
两个多时辰后,聚居中心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此时的两人早已筋疲力尽,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他们的头发被雪水和汗水浸透,又冻成了冰坨,一甩头就发出“咯吱”的声响;脸上沾满了雪沫和泥土,只剩下眼睛里还透着焦灼的光,死死盯着前方的聚居点。
“月明姐!小梅姐!快来人啊!”二牛朝着聚居中心的方向拼命呼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聚居中心的乡亲们正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听到这凄厉的呼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小梅正在兑换点门口核对账本,手里握着木炭,笔尖刚落在麻纸上,就被这声呼喊惊得心头一紧。她立刻放下木炭跑了出来,看清是二牛和小三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头发结冰、衣衫湿透、脸上满是血污和泥痕,连忙快步迎上去,伸手一扶,触到的是两人冰冷刺骨的衣服,冻得她指尖一缩,心里咯噔一下:“二牛,小三,你们这是怎么了?石洼村出事了?”
二牛和小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积雪没到了他们的腰腹,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两人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小三带着哭腔,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寒风撕裂:“小梅姐……不好了……石洼村……被流民……袭击了!”
“流民?”小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蹲下身紧紧抓住二牛的胳膊,急切地追问,“多少人?伤着人没有?”
“五……五十多个……都拿着铁器……”二牛的牙齿打着颤,不仅是因为冷,更是因为想起了村里的惨状,“凌晨三更偷袭的……抢了三十多斤粮食……烧了柴房……伤了五个乡亲……有两个快撑不住了!”
小梅听得心头发紧,再也顾不上多问,转身就朝着议事棚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月明姐!月明姐!石洼村被流民袭击了!”
她的喊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聚居中心的宁静。正在清理积雪的乡亲们纷纷围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担忧,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流民?怎么会有流民跑到这儿来?”“石洼村靠山林近,怕是被盯上了!”“伤了五个人?要不要紧啊?”
议事棚里,沈月明正和四村村长商议雪后重建的事宜,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洋洋的。听到小梅急促的呼喊,沈月明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小梅,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月明姐!”小梅跑到沈月明面前,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如纸,“二牛和小三刚到,说石洼村凌晨被流民袭击了!五十多个人,都带了铁器,抢了粮食和衣物,还烧了柴房,有五个乡亲受伤了,两个伤得很重!”
“什么?”沈月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凝重,“快,让二牛和小三过来,详细说说!”
很快,二牛和小三被乡亲们扶进了议事棚。有人端来两碗滚烫的姜枣茶,两人双手捧着陶碗,手指冻得僵硬,几乎握不住碗沿,茶水顺着指缝流下来,烫得他们微微一颤,却舍不得松手,大口大口地喝着,试图从这滚烫的茶汤里汲取一丝暖意。
“那些流民是从山林里钻出来的,趁巡逻的人打盹,突然动手的。”二牛喝了几口热茶,声音稍微稳了些,“烽火台点燃得太晚,浓烟太小,估计其他村没看见……”
议事棚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炭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溪南村的张老实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伙流民也太胆大包天了!”坡底村的李老汉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大雪封山饿疯了,才敢铤而走险!”
就在这时,一名联防队员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之前让石洼村按标准加固烽火台,他们就敷衍了事;派壮丁巡逻也总偷懒,现在出了事……”
“是啊!”另一名乡亲附和道,“我们冒着大雪清理道路、加固房屋,他们倒好,防卫上不上心,现在遭了劫才来找联盟帮忙?”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石洼村的村长王大山之前已经赶到了聚居中心,听到这些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低着头,声音哽咽地说:“各位乡亲,是我这个村长没带好头,对不住大家。但现在村里的乡亲们还在流血,求大家伸把手,救救我们吧!”说着,他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像个虾米。
沈月明看着王大山愧疚的样子,又看了看议论纷纷的乡亲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她的眼神坚定,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各位乡亲,联盟是一个整体,四村是一家人,唇亡齿寒!今天石洼村遭了劫,我们要是见死不救,下次流民袭击其他村,谁还会来支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石洼村之前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联盟成立的初衷就是互助协作,不能因为一点矛盾就忘了根本。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伤员、赶走流民,不能让他们再危害联盟!”
聚居中心的老木匠林伯也站了起来,说道:“沈姑娘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哪能见死不救?流民不除,大家都不得安宁!”
“说得有理!”张老实也点头附和,“我们溪南村愿意派壮丁跟着去!”
“坡底村也出人手!”李老汉沉声道。
见大家态度转变,沈月明立刻果断部署:“石岩,你带领联防队全员出发,火速赶往石洼村!一方面救治伤员,另一方面沿着流民逃窜的方向追击,能追回物资最好,务必把他们赶远!”
“是!”石岩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立刻转身去召集队员。
“周郎中,”沈月明又看向一旁的周郎中,“麻烦你带上药箱和学徒,跟着联防队一起去,尽全力救治受伤的乡亲!”
周郎中点点头,拿起早已备好的药箱:“放心吧,沈姑娘。”
“小梅,”沈月明转向小梅,“你立刻清点共享储备,准备20斤粮食、15捆柴火,还有止血的草药和冻疮膏,让运输队拉着雪橇送去!”
“好嘞,月明姐!”小梅立刻应声,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了许多。
王大山看着沈月明有条不紊地部署着支援事宜,眼眶瞬间湿润了,他再次对着沈月明深深鞠了一躬:“沈姑娘,谢谢你们!以后石洼村一定听联盟的安排,防卫部署绝不打半点折扣!”
沈月明扶他起来,语气平和:“王村长,不用谢,我们是一家人。”
此时,阳光已经升高了些,透过议事棚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积雪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联防队的30名队员已经集结完毕,他们身着厚实的冬衣,手持长矛、木棍,腰间别着砍刀,个个精神抖擞。石岩一声令下,队伍朝着石洼村的方向疾驰而去,积雪在他们脚下飞溅。周郎中背着沉甸甸的药箱,紧随其后;运输队的乡亲们拉着装满物资的雪橇,也快步跟了上去。
沈月明站在聚居中心的村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坚定。她知道,这场与流民的较量,不仅是为了石洼村,更是为了整个云崖联盟的安宁。只要四村团结一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这伙流民一定能被赶跑,云崖坳的平静生活也一定能恢复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