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的余味

立海大网球部的地区预选赛毫无悬念地落幕了。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苛的训练。即使是隔着校园和距离，惠美也能从真田弦一郎每日清晨愈发沉凝的气场，以及他偶尔在放学同行时，那几乎微不可察地揉按手腕的小动作中，感受到那份沉重的负荷。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在她偶尔问起“训练很辛苦吗”时，也只是用一句简短的“无碍”带过。

但这沉默的疲惫，比任何抱怨都更让人在意。

周六的午后，惠美在厨房里忙碌着。她没有做那些过于甜腻的点心，而是选择了抹茶。深绿色的粉末在茶筅的搅拌下，散发出清苦而悠长的香气。她将抹茶粉混入面粉、蜂蜜和少量黄油，仔细揉成面团，准备制作一批抹茶铜锣烧。

她做得很用心。豆沙馅是自己熬煮的，控制了甜度，保留了红豆本身的绵密香气。煎制面皮时，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让每一片都呈现出均匀的浅绿色，柔软而蓬松。

当最后一个铜锣烧完成，整齐地码放在食盒里时，夕阳已经西斜。她知道这个时间，他通常结束了部活，会在回家前进行自主的剑道练习。

她提着食盒，走到真田家道场的院墙外。竹刀破空的凌厉风声，以及那沉稳的、带着压抑力量的呼喝声，比平时听起来更加急促，仿佛要将所有疲惫都随着每一次挥击倾泻而出。

她没有进去，也没有叫他。只是将那个素雅的食盒，轻轻放在了他家院门外那块常被他用来放置物品的石墩上。然后，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当真田弦一郎出现在老地方时，惠美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不同。

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锐利的光芒。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那个已经洗净的食盒。

“这个，”他将食盒递还给她，声音依旧是平稳的，但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干涩，“谢谢。”

惠美接过食盒，指尖触碰到盒壁，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抹茶残留的清冽余温。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两人像往常一样并肩而行。沉默了片刻，就在惠美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时，他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几乎要消散在晨风里：

“抹茶的味道，很清醒。”

惠美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他目视前方，帽檐下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紧绷的弧度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他没有说“好吃”，也没有说“喜欢”。他说的是“很清醒”。

这个词，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惠美心中的某个结。她明白了，他接收到的，不仅仅是点心本身，更是那份藏在清苦回甘背后的、无声的理解与慰藉——一种不会打扰他“绝不松懈”原则的、恰到好处的关怀。

一抹清浅的笑意，无声地爬上惠美的嘴角。

“下次，”她轻声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可以试试玄米茶口味的。”

真田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是在那顶黑色鸭舌帽的遮掩下，极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晨光中，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安静地交错前行。

那份抹茶的清苦余味，似乎不仅留在了他的唇齿间，也悄然浸润了这个平凡的清晨，带来了一丝崭新的、微甜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