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之痛

马嘉祺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但他依旧死死抱着丁程鑫，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他将脸深深埋在丁程鑫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领。

丁程鑫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

良久，马嘉祺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声音，闷闷地、破碎地响起：

“哥……”

“他们……不让我想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丁程鑫的心脏，带来一阵细密而迟滞的痛楚。他拍抚的动作微微一顿。

马嘉祺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飘忽和痛苦：“药……好苦……电击……好疼……他们把我绑起来……说……说只要忘了你……就不疼了……”

丁程鑫的呼吸一窒，搂着马嘉祺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他无法想象，在他离开后，马嘉祺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些轻描淡写的“治疗”，背后竟是如此不堪回首的折磨。

“可是……”马嘉祺的声音带上了更深的委屈和执拗，像个不肯服输的孩子，“我不想忘……我怎么能忘……”

他的身体又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强行抹除记忆的手段带来的痛苦。

“……真的好疼……”他呜咽着，将丁程鑫抱得更紧，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对抗那些痛苦回忆的力量，“哪里都疼……”

丁程鑫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低下头，脸颊轻轻贴着马嘉祺汗湿的额发，声音沙哑而温柔：“不怕了，茄茄，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疼了，我保证。”

马嘉祺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安慰，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丁程鑫，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破碎的光点和执着的等待。

“我还等着……”他喃喃道，眼神有些涣散，却又异常专注地落在丁程鑫脸上，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他的又一个幻觉，“丁儿说的……回来就……”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至关重要的承诺，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

“……就带我走……”

带我走。

这三个字，如同最终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丁程鑫的心上。

原来，他当年的不告而别，留给马嘉祺的，不仅仅是被抛弃的痛苦，还有一个未曾兑现的、带着逃离意味的承诺。而这个承诺，竟成了支撑马嘉祺在漫长黑暗和痛苦折磨中，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的唯一浮木。

所以他才会如此偏执，如此恐惧失去，用尽一切极端的手段也要把他找回来，锁在身边。

因为他相信，只要他回来了，就会履行承诺，带他离开这片苦海。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如同海啸，将丁程鑫彻底淹没。他看着马嘉祺眼中那卑微而炽烈的期盼，看着他手臂上那些无声诉说着痛苦的伤痕，看着他因为长期精神折磨而变得脆弱不堪的模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更用力地回抱住马嘉祺，用行动代替言语。

“嗯。”丁程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他看着马嘉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承诺：

“我回来了。”

“我带你走。”

这一次，不再是年少时懵懂无知的约定，而是历经磨难、看清彼此伤痕后，郑重的誓言。

马嘉祺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过了好几秒，那双破碎的眼睛里，一点点重新汇聚起微光，一种近乎虚幻的、小心翼翼的幸福和安心，慢慢驱散了之前的恐惧和痛苦。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丁程鑫怀里，嘴角却极其微弱地、满足地向上弯了一下，然后彻底昏睡过去。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紧攥着丁程鑫衣角的手，也微微松开了些。

丁程鑫抱着他，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心中的波涛汹涌渐渐平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阳光已经完全照射进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黑夜终将过去，而赎罪与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